池月的吻像一阵急急的风,来得快去得快,在乔东阳脸上蜻蜓点水轻轻掠过,她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唇角提起隐隐带笑,好像从来没有亲过他一样。
这风卷起的香气残留在乔东阳脸上,他冷硬的目光瞬间柔和下去。
“池月,你不是我。有些情绪,你无法感同身受。”
池月抿了抿嘴,顿了顿,“我知道。对不起。”
听她这么慎重的道歉,乔东阳瞄他一眼,哪里还会有气?他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池月,你不了解我的家庭。站在你的角度,你可能会同情董珊。但是我永远不会接受她,你懂吗?”
永远!
池月愣愣看着他。
懂吗?
她很想顺着他,说她懂。
可是,池月认真想了片刻,如是回答。
“我不懂。”
她看着乔东阳揪紧的眉头,“她不是你的亲妈,你可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影响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同情心。她都这样了,哪怕是对陌生人,大概也会不忍心的吧?何况,她是真心为你好的。”
乔东阳眉峰再起蹙起。
池月看他沉默,声音沉了沉。
“她原本可以保守着那个秘密,安安稳稳过她的小日子,不让任何人有攻击她的机会,也不会影响她和你父亲的感情……可她勇敢地站出来,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乔东阳,你可能不知道,对一个本就脆弱的女性来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我佩服她。”
乔东阳抿唇不语。
池月一叹,“你想过没有?是什么给她的勇气,让她不管不顾地站出来作证的?”
乔东阳眯起眼,冷冷看她。
池月突然伸手夺过他手上的大蒜,在空中抛接一下,重重剜他一眼。
“是母爱。”
……
乔东阳站在那里许久没动。
“我知道你怎么想。”池月把蒜洗好放在菜板上,开始切片,“你认为是董阿姨的介入,破坏了你父母的情感,导致他们离婚,导致你母亲过世,导致了你的人生悲剧。”
“难道不是吗?”乔东阳语气阴沉,“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原谅?”
“我没有让你原谅。”池月抬起头来,盯住他的眼睛,“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公平点。这两天我和董阿姨聊天,听她说起,她认识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是离异状态……难道这错在她吗?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乔东阳哑口无言。
池月看他表情有所松动,笑了笑,“或者说,你像你奶奶一样,认为她是贪图乔家的钱?”
提到乔奶奶,乔东阳肯定是不高兴的,也不会愿意承认跟她一样思考。
池月料得很准,只可惜,乔东阳太懂她。
“池小姐。这样的小聪明,不合适用到亲密的人身上。”
他淡淡瞥她一眼,从她手上拿过刀,“让开!”
池月接触他冰冷的眼神,撇了撇嘴,飞快地举起手,“英雄,饶命!”
“——”乔东阳一秒破功,笑了起来,“你就知道怎么来对付我。”
“知道怎么对付你,不就够了嘛。反正你会帮着我去对付世界!”
“嘴甜!”乔东阳笨拙地切着菜,哼声,“好习惯要继续保持下去。”
“遵命,乔大人!”
……
有惊无险的渡过了这尴尬的一顿晚餐,池月很满意,吃饭的时候,乔东阳没有怎么说话,但人的情绪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的,虽然他对董珊依旧冷漠,但不知不觉中少了敌意。
回到家已经很晚,池月洗完头,随便吹了两下就把自己塞入被窝。
“困死我了。”她打着呵欠就要去找周公。
可是,乔先生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揪了出来。
“吹干再睡!”
“我困。”池月身子起了一半,又倒下去,“我不行了。晚安,乔东阳。”
“……”乔东阳看她这般,咬了咬牙,索性将她抱了出来,由着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拿了吹风帮她,“池月,你最近变懒了!”
“哪有……没有……”
“哼!”乔东阳撩起她的,“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嘛?”池月在他身上拱了拱,像个小懒猪。
乔东阳眉目间都带了笑,他很享受与她相濡以沫的生活小细节,语气不由轻快,“那咱们晚上碰个头……”
“嗯?”池月眯起眼,不解地抬头看他。
在接触到他唇边的笑时,突然明白过来,拼命捶他。
“你个不要脸的!”
“哈哈!”
……
那天之后,池月又去了一次董珊的小房子。与她想象的颓废生活不同,董珊竟然过得很好。她似乎恢复过来了,屋子打扫得窗明几净,小雏菊,康乃馨,金钱草,黑法师……开花的,赏叶的,点缀着房子,清爽、简单,阳光照进来,满屋芳香,温馨舒适。
董珊支了个画架在阳台上,她坐在画架前,满面温柔,望着池月笑。
那一刻,池月现自己的到来可能会打扰到董珊的清净。
池月没有吃饭就离开了。离开前,从董珊嘴里得知,董珊在与乔正崇约好的周一去民政局,但是董珊没有等到乔正崇赴约。董珊打电话询问,乔正崇只说是忙,让她不用心急。于是,董珊就不再催促。
“对我来说,这张纸的意义不大。”
“董姨,你能想开就好。”
“你居然不劝我?月月,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不劝我的人。”
他们闹离婚,在双方的亲戚中间又掀起了一轮的风波。
大多数人认为董珊不知感恩,典型的白狼眼。当初她嫁给乔正崇,在众人眼中,是直接从麻雀变凤凰的华丽转身。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靠着那张厚脸皮,凭什么高攀到乔正崇,又怎么会有机会嫁到乔家?现在看乔正崇倒霉了就闹离婚,还能分得一笔财产,后半生怎么都有着落了。
说什么的都有。
逼得无奈,董珊了个“只要离婚,愿意净身出户”的消息给乔正崇,表示自己不要乔家一分钱。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大家换了个方式诟病她,说她是找好下家了,这才迫不及待离开乔正崇,要不然,不拿一分钱她怎么生活?一个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废物,没有男人,怎么有胆子净身出户?
池月在申城待的这些日子,亲眼见证了董珊从自杀到离婚再到被污言缠身的全过程,甚至她跟着乔东阳去公司,也能从一切无关人士的嘴里听到对董珊的鄙夷,那些剥皮抽筋的话阴损又恶毒,听得人毛孔里都能渗出不寒而栗的恐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