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那个女孩子去质问父母,为什么要替妹妹压下这件错事。
妹妹犯了这么大的错,有可能会毁了别人的一生,就这样被轻易的原谅了。
付爸爸只是皱眉,语气有些不高兴:“清徐,她是你妹妹,你不心疼自己的妹妹,老替别人说什么话。”
他的心间渐渐有些凉。
八百字,多讽刺,一个女孩子被那样对待,始作俑者却只是写了一篇跟作文字数相当的检讨。
不,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然而,噩梦才真正开始。
凡是跟他稍微要好一点的女生,都无一例外的遭到了付清莱的报复。
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终于某天将他堵在门口,说出了那几个字。
那以后,他彻底掉进了地狱。
朋友揪着他的领口大声质问他,而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到最后,只有对不起三个字能够说出口。
他被狠狠揍了一拳,昔日要好的朋友朝他滋了一口。
付清徐,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从此,再没有人在换座位的时候在他耳边嚷嚷,这次咱俩坐同桌吧。
也再没有人,和他一起打篮球,陪他一起去办公室给老师送作业。
看他总是会脸红的那些女孩子,也避他如蛇蝎。
曾以为被新父母带出福利院,从今以后,他的生命里就只有快乐。
因为靠近过那些温暖,所以在失去之后,心如刀割般的痛苦。
那个爱笑的付清徐仿佛昙花一现。
长大之后的付清徐眼睁睁的又经历了一遍当时的痛苦。
他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他只知道,自己变得越来越糟糕,有时候,甚至恨不得能立马死了。
画面一转,身边忽然温暖了起来。
林尾月冲他笑了笑:“嘿,你怎么不去上体育课啊?”
付清徐很想叫出小太阳三个字。
而高中时的他只是低下头,淡淡回道:“身体不好。”
“平时好像也没看你跟司逸他们去操场上打篮球。”林尾月有些心疼的看着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点了点头。
“那以后体育课我陪你一起待在教室吧。”林尾月嘿嘿一笑,将自己的物理练习册递到了他面前,“不用说谢谢,你就用教我这道题来报答我吧。”
少女天真又调皮的语气,像一池清水,就这样灌进了他干哑的喉咙。
让他感觉到那么一丝清甜。
他听见自己压抑着声音,惜字如金:“好。”
当时他也不知道,从那以后的体育课上,他就成了眼前这个少女的临时辅导老师。
体育课结束,所有人流着汗回到了教室。
司逸喘着气坐下,大口的喝着水:“外面热死了。”
他没理会。
忽然身边的司逸猛地凑了过来:“就没看你打过篮球,什么时候让我见识一下啊。”
他微微蹙眉,往后躲了躲:“离我远点。”
司逸眯眼,坏笑了一声,伸手就抱住了他。
他一时愣住,动弹不得。
前桌的顾逸迩和林尾月同时尖叫了一声,满脸兴奋的看着他们。
“好了,现在你身上跟我一样有汗味了。”司逸放开他,笑的欢快,“谁也别嫌弃谁了。”
付清徐嫌弃的皱着眉,没理他了。
但是心间却暖了起来。
画面再一转,又是那间十六层的公寓。
付清莱疯狂的冲他喊道:“我只是喜欢你!这也有错吗!”
他浑身虚脱,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你宁愿死了,都不跟我在一起。”付清莱跪在他的面前,仰头看她,“死就真的能让你解脱吗?”
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轻轻笑了。
“我赤脚站在悬崖边,身前是万丈深渊,地上满是玻璃碎片。”他眼神涣散,心绪似乎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跳下去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解脱?”
“我只是想让你喜欢上我。”付清莱瘫坐在地上,喃喃说道。
他没说话。
她又说:“如果你不喜欢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付清徐蹙眉。
“哥哥,我能为你死。”
她看了自己最后一眼,义无反顾的从十六楼跳了下去。
付清徐不受控制的用力嘶吼:“小莱!小莱!”
却喊不回她的命。
如果说付清莱喜欢上他没有错,那么错的是谁。
是他。
他猛地睁眼,用力喘着气,看着天花板。
整个身体都脱力了。
付清徐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
脑子像撕裂一般疼痛。
身边的林尾月睡得正香,嘴微微嘟着,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付清徐靠在床上,试图将刚刚的梦境全都从脑子里摘出去。
他侧头,看着她的睡颜。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浑身上下都散着暖融融的光。
林尾月有时也会偶尔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他的答案其实很简单。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也不打一声招呼,就那样闯进了他的心。
她用一个笑就让他暖了起来。
那是他收获的第一个,来自他人的,不夹杂任何利益和目的的,真心的笑容。
年少时,他曾想过,自己背负着那样的不堪过往,是没有资格喜欢她的。
所以即使看到她为慕老师哭干了眼泪,心中的嫉妒几乎将他吞噬淹没,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期盼,会有新的一束光,像她照亮自己一样,照亮她。
后来日日夜夜里,魂牵梦萦的都是她的那张笑脸。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样阴沉又偏执。
只要能拥有她,耍手段骗她,博取她的同情那又如何。
直到那日,她在自己身下,哭着求他停下来。
付清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看着满身吻痕的她,眼中全是泪水和害怕,他从她身上下来,坐在床边,懊恼的撕扯着自己的头。
对不起。
他这样,跟付清莱又有什么区别。
他害了那么多女孩子,难得连心尖上的这个都要一并害了吗?
你在这里睡吧,我去隔壁。
他颓然的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
忽然有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服。
他回过头,小太阳脸红红的,有些害羞,声音很小。
你就不能轻一点吗?刚刚弄得我好疼。
似乎是在抱怨他。
他眸色暗沉,蹲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道,你是清醒的吗?
她点点头。
小太阳,你知道你现在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吗?
他微微笑了。
林尾月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声音低哑,像是在极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意味着,这辈子你都逃不开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那样暴戾和莽撞,只知道十余年的思念,恨不得此时全数倾泻在她体内,让她整个人彻底属于自己。
让她这辈子也只能属于自己。
将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的是林尾月的一声嘤咛。
她揉着眼,声音迷糊:“你怎么醒了?”
黑暗中,林尾月只能看见他萧条的影子。
他叹了口气,躺下,将她抱在怀里。
“小太阳。”他轻声说,“这辈子都别离开我了。”
她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
“求你了。”一声低喃,在寂静的夜里,很快随着空气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