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念头才起来，便见狐柏露出了一个极其微妙的笑出来，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往哪里看，竟是一副兴致极浓的样子。

在与狐柏大打出手之前，殷郊还是决定谋定而后动，先确定一下这女人到底战斗力如何再说话。

于是，顺着狐柏的眼神看去，便见到书案之上，那用来削去竹简上写错的字的锋利小刀，竟然在没有人拿着的状态之下，都在自己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挪动。

闹鬼？

不，不是闹鬼。

殷郊只是憋住了自己那怦怦跳的小心脏，悄悄看向了狐柏的手。

手指往左边晃了晃，那锋利的小刀便往左晃了晃。

手指往右，小刀往右。

殷郊的脸当即就白了。

——这个女人，怕是不会被轻易杀人灭口的。

这年头神仙和凡人还是在一个地界愉快的玩耍，有的是神仙看着某个凡人觉得有缘于是教导他一些有用没用的法术之类，而神仙眼中无分男女，便也有不少女孩子其实也是身怀绝技。

比如说，能丢“啪啪啪”的，会爆炸的小石子的，邓婵玉。

也比如说，能耍“uuu”的，能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的长剑的，殷十娘。

却不曾想这养在深闺的苏妲己也有那等福缘能学这隔空摄物的法术……并且更糟糕的是，她约莫是知道了自己有杀人灭口的打算，于是这会儿才未雨绸缪地秀了秀自己会的法术，如此，也能避免殷郊真的年少上头，和她大打出手了之后做什么都不方便……

既然杀不了人，殷郊也别无他法，只沉着脸开口：“苏娘娘到底何意？”

看着殷郊眼中那杀气渐渐消失，狐柏也不禁莞尔：“殿下还真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说。”殷郊也只得从牙缝里憋出这么一个字来。

“好好好，不逗殿下了。”狐柏笑得温和，道，“我没恶意，就只是一时好奇，殿下为何明知身为王子不便僭越君父职权，却还是大半夜的过来批奏章？”

大约是狐柏确实是盛世美颜，笑得确实是亲和力满满，那笑容之中也多多少少有了点那来自九尾狐的幻术，再加上殷郊确实苦闷萦绕于心于是心神失守，再看着面前的绝世美人，殷郊竟然诡异地生出了一种“她可信”的感觉。

一旦可信，自然便忍不住诉衷肠，而这衷肠，却是一副比之于亚米契斯笔下《小抄写员》还要深明大义的故事——

讲道理，身为王子，哪怕年纪幼小不太懂得如何处理政事，他也知道国家大事不可延误，他父王那种沉迷美色不能自拔，丝毫不把朝政放在心上的操作是不对的，祖宗给的江山社稷也是早晚要败在这样的懒惰手里，而他近日来，便越想越觉得，身为殷商王子，受万民供奉，那他便有对万民的责任。

于是便暗中观察了许多日，纣王不耐烦上朝，极喜欢在后宫厮混，前朝不得纣王常来，便连洒扫的宫人都懒怠以对，本是作为上朝理政之地的九间殿，如今也是一旦入夜便啥人没有，鬼影都无。

这便有了大半夜过来批奏章的勇气。

可他却没有大半夜过来批奏章的才华呀？

——那也不怕，毕竟如今的殷商还是有不少忠臣良将，也都很有才能，独当一面的能力不是没有，如此一来，殷郊哪怕做不出什么政治判断，只能在奏章上极其单纯地批一个“给XXX处置”，对国事都有益处。

总比拖着不处理的好呀。

“哪怕殿下回头被大王责罚，也在所不惜？”狐柏道。

殷郊沉沉点头，小小少年那稚嫩的脸上满满当当写的都是责任与担当：“在所不惜。”

————

深夜，九仙山，桃源洞

正在打坐炼气的广成子心跳多跳了一拍，他便极不乐意地站起身来，顺了顺气，却感觉心口还是仿佛有什么大石头压着一样，总是不得轻松。

于是无比郁闷地行出桃源洞去，在九仙山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两步却还是觉得问题没有解决，郁闷无比地抬头仰望星空——

紫微星昏暗，这是这几个月来一日比一日糟心的帝辛。

但在紫微星旁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星隐隐透出亮光，于是那普遍晦暗的殷商国运，隐有由衰而盛之势……

“我心神不宁难道与此事相关？”广成子蹙眉，可琢磨着这姜子牙还没下山，目前人间唯一一个和他有关系的也无非是他那还未入门的徒儿，便索性掐指一算，当场便震惊出声，“谁干的啊！殷郊命中不是没紫气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