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揣测了许许多多种他家仙卿难过的原因。
毕竟在某大佬眼里, 他家仙卿那日子也是够难过够苦逼的了——
虽然,在狐柏印象里,后世的修炼艰难得连筑个破基都得经过一轮心魔的拷问,修炼一个岔气就能被心魔拎到小黑屋里生一波连甩二十个大招不断大的毒打,搞得后世那些修炼者们个顶个的看得开,闲得没事都只会念叨“可以, 都行,没关系”, “人生就是一场戏, 莫生气啊莫生气”,“知足常乐,阿弥陀佛”,“脏话是不可能说脏话的, 再气也不能说脏话, 我只要没有说脏话,心魔就找不到我”……
——讲道理,穿越过来几百年, 修为涨了那么多, 居然飞升天仙才遇到心魔, 并且心魔还傻白甜到了……到了她恨不得去指点一下心魔怎么蛊惑人才有用的地步……这简直就是地狱到天堂的变化,狐柏怎么能不真情实感的喜欢这个世界?
但是,然而, 狐柏眼中的天堂, 在这些个天生地养的, 有灵智开始就是金仙,三清立地成圣的时候连心魔的程序都不用走,一句“我是谁谁谁,我今儿个在这就立了这个教,天道爸爸么么哒”的话之后就能天降落花地涌金莲众生跪拜的大佬眼里……天仙就心魔什么的,那就是个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地狱。
实则,都是误会。
╮(╯▽╰)╭
当然了,心魔之外,自然也有别的原因呀,像什么……
比如说,你睡觉之后被我用了个幻术,如无意外幻术应该是可劲儿给你看那些带着负面情绪的事情,你是不是突如其来被这许多的负面情绪侵扰搞得心情不好呀小仙女?
又比如说,姬昌的事情虽然是在你算计之中,可是被捅了一刀什么的你应该也不会特别开心吧,然后还和我又又又云雨了一番,一番痛快之后的贤者时间里想起西伯侯那个老匹夫你肯定是不开心的呀,哎哟我懂你。
甚至还可以是……嗯,是不是我昨晚上没有用双修功法也没有带半点法力,咱们单纯的灵肉合一这件事其实是很容易弄疼女孩子的,昨晚上我要了那么多次所以你醒过来难过……哎哟最多就是我以后小心点嘛,小甜甜你别哭了呀。
……之类的。
但是这桩桩件件的揣测搁在心里,最后一条压根就没办法开口,前头几条元始还在琢磨到底先问哪条,那轻轻搂着小仙女的,趁机悄悄检查一下她的内息到底有没有不对劲,看看这劫到底渡得如何的手……突然是摸到了一点什么?
不是36D的胸!
是……是她的丹田上,除了她自己身为九尾狐的水属性法力,那属于招妖幡的半是束缚半是引导的灵气,然后就是在丹田之上,一大团,浓郁至极,也熟悉至极的法力。
以元始的眼光,那自然是能看出来,那一团法力本来至刚至阳,既炙热又灼人,破坏力极强,可那法力的主人不知是意识到了这是只水属性的九尾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将其中所有至刚至阳的属性都剔除了去,现在就是一团极其温和的,随时能被他家小仙女吸收了的样子。
至于熟悉至极……
帝!俊!
如果不是帝俊我就把脑袋割下来给接引准提当凳子坐!
元始在那团法力面前思考了好半天,慢慢打消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极其单纯朴素还温柔地问了出来:“好啦,到底怎么了?”
大佬愣神的功夫,狐柏的情绪也已经慢慢被收敛了下来,这会儿感受着小哥哥被自己哭湿了的衣袖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眼睛挠了挠自己的头,抽着鼻子道:“我……我昨晚上应当是与仙长双修之后情绪激荡,您也说我已经是地仙巅峰,大约是缘分到了便渡了个劫,再之后便入了一个幻境,梦到了一个说是与我有些缘分的大前辈。”
“嗯。”也不用多问,元始自然知道狐柏说的是谁,只道,“然后呢?那个大前辈怎么你了?”
狐柏抬手揉了揉鼻子,小声道:“他说他要走了。”提到这件事还是有点忍不住的难过,“是……是那种魂飞魄散,从此再不得相见的走。念着与我有过这样一段缘分,便特地来与我道个别。我……我看着他走了,便忍不住有些难过。”
见着小狐狸难过,元始自己也心疼,可是想想这句话的内容,还是有些不解……
魂飞魄散的走?
帝俊不是早就……身死道消了么?
“是帝俊的执念。”感觉到一个时代远去了,念及帝俊当年,其实也会有些遗憾难过的道祖给元始传音,“帝俊陨落当年有一丝执念存入了招妖幡之中,这许多年来都没有等到一个能承继妖族的人,便都一直没有消散。如今好歹是等到了,也刚好你家小九尾度一次心魔劫之后心神失守,他便趁虚而入进了九尾梦境,与她交代了一些妖族的事。”
元始安慰地拍了拍小姐姐的手,脑海里却在悄声给鸿钧传音:“帝俊既有事放心不下,为何不来寻我,反去托付一只狐狸?”
“寻你也无用啊。”鸿钧道,“你能插手什么?”
现代社会里,总是说一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洪荒背景下,便是能力越大限制越大,毕竟作为圣人,毁天灭地那等事都不是做不得,若是一点限制都没有,今儿个失恋了毁一个世界,明儿个谈恋爱谈开心了难道要和盘古圣人一样身化日月?
巫妖大战当年,几个圣人谁不是被拘在紫霄宫里什么都做不得,打到了不周山断掉之后女娲娘娘才得了特许下凡补天。
元始不由黯然。
“仙长?”狐柏见小哥哥不开心地着愣了,便拉了拉他的衣袖,“怎么了?”
元始勉强一笑,看着面前小姑娘那精致的面容,念及昨晚上她在床笫之间还格外豪气地说西伯侯算是什么玩意儿,那黯然的心情又有些释然。
其实……帝俊托了她,也很好呀。
帝俊的眼光很棒,自己的眼光也不错,而面前这只小可爱显然是更加的不错,浮黎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既安慰又心疼的笑,伸手握住了狐柏的手:“你这倒让我想起我一个老友,一时失神了。你……你为了你那位大前辈的离世而觉得内心难过,那我问你。”元始顿了一顿,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心也在忍不住颤抖,说的话却是那种极其具有欺骗性的平静,“他走的时候,安详么?”
狐柏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
小哥哥的话明明很平静,可她还是能从中感觉到一种……海面上似乎只漂浮着一块薄冰,然而那薄冰之下却是体量巨大的一座冰山的悲伤。
对此,狐柏便归咎于大概是自己这么伤情,引得小哥哥想起来当年他的那个老朋友了吧。
她微笑:“嗯,很安详。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他说,死之前能再见我一面,便再也没有遗憾了。”
元始那张高岭之花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出来,他抬手,揽住了半坐在榻上的自家小可爱,在狐柏整个人被小哥哥身上那高冷的松香缠绕的同时,耳边便传来一个极其低沉的声音:“那就够了。”
下一瞬间,狐柏感觉自己的后背上,似乎滴了两颗水珠下来。
砸得狐柏后背生疼。
她反手抱住了那不在她面前难过的小哥哥,揣测着小哥哥和他那个老朋友关系肯定特别好,便轻轻道:“仙长,我以前……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听过一句诗。”
“嗯?”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狐柏吟道,“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陶渊明的诗句,哪怕隔了一个世界,隔了好几千年,那豁达之意却未有半点减少。
“我没有难过。”元始真是感觉自己怎么爱这小狐狸都爱不够,只道,“其实像我这样的仙人是没有轮回的机会的,真要是死了,肯定是身死道消身归天地。他当年去得安详,也嘱咐过他的后人不要怨恨,至于我……若是一日天道说我该去填了某个大劫,我大约也不会有什么犹豫。只是想到再也见不到他,想到他音容笑貌只在记忆中,便还是有些遗憾。”
狐柏微微一笑,在那广阔的怀抱里面深深吸了一口仙长身上的清香:“我懂得的。”
元始闭上了眼睛,也唯有把怀中小狐狸抱得更紧。
其实我们悼念的是同一个人,可我也不用与你说明。你懂得我的悲伤,我理解你的难过,你能在我的怀里痛哭一场,我大概也只能在你这里得到内心的救赎,这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