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天色渐明,天空露出了鱼肚白的颜色,海天一线间,亮开了一条明亮的线。
栾栾打来热水,为宸羽的擦拭身上的血迹,可是宸羽伤得十分严重,胸口像是被谁击穿了一般,有一个巨大的窟窿,血流不止,浑身的伤口像是裂纹,一直沁出血珠。水盆里的水都被染得绯红,她换了一盆又一盆,还是照样被染红。栾栾十分堪忧,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少血呀,这么个流法怕是迟早要流干呢。
栾栾没法,只好继续施展她时灵时不灵的治愈术,开始为宸羽治伤,但宸羽伤得实在太重,她平时也没下功夫修行,耗尽灵力才堪堪愈合宸羽胸口的大伤,便累得伏在宸羽身上大睡了起来。
锦陌和延熙在隔壁,延熙上的很重,又中了蚁毒。锦陌探着延熙的鼻息,再看了一眼延熙身上黑色的血迹,脸色变得凝重。他解开延熙的领口,悉悉索索落出许多碎片来,竟是一些断裂的玉石,有一块碎片正好镶嵌在颈上的伤口上,以致于他被巨蚁咬中的伤口没有太深,不致致命。
锦陌都不由为延熙感到庆幸,被西海的海怪所伤,经过这样的折腾也该必死无疑了,这块玉应该是来自深海出的碧落吧。
锦陌拔出剑,毫不留情地将他颈上黑的腐肉剜掉,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他身上本带有治疗西海各种海怪之毒的灵药,但西海与宸羽一战,随身携带的大多物什都落入海中,丹药也尽数作废,延熙虽然所中之毒不是太深,但若不及时控制,定会落得如那些渔民的下场。
更何况,今日东槐抵达延洛城,身为城主的延熙若不出面,只怕东槐又有说辞了,锦陌权衡了一下,决定先回延洛城。
“砰砰砰”
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了粗鲁的敲门声,片刻,门就被人撞开了。
“姑父醒了,你快过去啊,我留不住他……”栾栾气喘吁吁地闯进来,满脸通红,想来也是急了。
“他要走?”锦陌问,脚步已经走了出去,掩去了所有异样的神色。
“宸羽醒来后,非要去找小静,他身上还有伤呢……”栾栾几步跟了过来,还不忘讲述着那边的情况。
还没说完呢,前面的人猛地停住了脚步,栾栾险些撞到锦陌,她从锦陌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出去,看见回廊转角处站着一黑衣男子,宸羽。
宸羽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黑色的衣衫虽然看不出血迹,却隐隐能见有些许的湿润。那样碎了的伤,就算能够暂时愈合,那也只是表面,真正的伤害源自于他和小静的“婆娑之影”。
“听说你要走?”静静看着眼前逞强的男子良久,锦陌蹙着眉问。
宸羽露苍白着脸点点头:“小静好容易有了眉目,我不能耽搁。”
锦陌一皱眉,“小静对你就那么重要,你不要命了吗?”
宸羽目中顿时有了怒色,“我和小静的事,你根本不懂!”
“那你告诉我,小静是什么?她不过是一只雪琉璃,虽有生命也不过是一件艺术品,而你……”
锦陌话未说完,宸羽陡然一怒,一把抓住锦陌胸前衣襟,目中怒火熊熊燃烧,“我不准你这么说小静,小静和她们不一样!”
锦陌冷冷笑了起来:“就因为小静是因你的恨而成长的吗?你恨什么?你要报复什么?”
宸羽浑身一震,抓住锦陌衣襟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两人就这样对峙着,栾栾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姑父……”栾栾弱弱地唤。
宸羽冷眼一扫,栾栾立时吓得噤声,躲到锦陌身后,不敢多说,心里却在嘀咕,伤成这样了还那么凶……
宸羽盯着锦陌,手背上的青筋隐隐凸显,他终是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手,“你当知道我要报复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的过去,你只需知道,雪琉璃游戏中,只有你争我夺,胜者为王。我追寻小静不为别的,只为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你根本不懂这七年岁月,小静带给我的是怎样的色彩?”
锦陌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小静对你再重要,你也要惜命,你看看你现在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宸羽一顿,垂下了眼,“无妨。”
无妨?
锦陌为之气结,他知道宸羽的性格,当年在沙漠中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都能以惊人的意志活下来,如今他若不是伤得极重,怎会昏迷许久,他突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你在海底到底遇到了什么对手,伤你至此?”
宸羽脸色一白,下意识抚着心口的伤,眼神几度变化之后,他突然抬起眼道,“那个女子,你是否救下了?”
锦陌一愣,不知与那女子又有什么关系,但他还是点点头,“救下了,她是海市的难民,叫青鸢。你为何要救她?”
宸羽道,“带我去见她。”
“等等。”锦陌拦住他,“你知道黑蚁的毒如何解吗?延洛城城主现在生命垂危,不能耽搁。”
宸羽一顿,扬眉,“他对你很重要?”
锦陌沉吟道,“七年前我接任父亲爵位奔赴西海,是延熙对我肝胆相照,这些年如果不是延熙左右逢迎,我在西海的日子只怕没有这样安稳。”
宸羽淡淡应了一声,算是明了,他从怀中摸出一朵黑齿花,递给锦陌,“这是黑齿花,能解百毒,你将它敷在患处,方可解毒。”
栾栾一把抢过黑齿花,兴奋道,“这不是幽昙婆罗花吗?你真的有幽昙婆罗花耶!姑父,你告诉我幽昙婆罗花到底在哪里好不好?”
宸羽瞥了她一眼,不理她,栾栾伤心地埋头打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