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子光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没来由的想到了自己的过往,想到了家里的老婆孩子。他只生了一个儿子,大学毕业后,学校分配到企业当工人,但儿子想进县机关工作,他也希望儿子能到政府机关工作,于是找到吴清源,希望吴书记能帮他儿子安排一个工作。
吴清源当时答应得很爽快,但是,一个月过去,没有动静,熊子光问他,吴清源就说自己初来乍到,不好安排人事问题,等缓一个月再说,三个月过去了,熊子光去找他,他还是找借口拖延,于今,吴清源上任快半年了,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再去找他,吴清源以编制难解决为由,叫他再缓缓。
儿子一直在远离家乡的三江市一家企业工作,那是一家小化工厂,生产一些农用肥料,出了名的空气差,还对身体有害,前些天,儿子上班时,不小心被尿素溅到眼睛里,所幸抢救及时,没出大问题,若是因此失明,那儿子的一生,可就全毁了。因为此事,妻子跟他大吵一架,说他是个窝囊废,堂堂一个组织部长,居然连亲生儿子的工作都解决不了!吵过之后,妻子就向单位请了假,搬到三江市,照顾儿子去了。
唉!熊子光此刻的心情,跟外面的气候差不多,一片无力的萎靡!
吴清源见熊子光不说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其实,他并不是不能解决熊子光儿子的问题,编制再紧张,他县委书记安排个把人,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还有熊子光这个组织部长帮忙。
只是,吴清源初来涟水,急需常委的支持,他需要用这条线,来牵制熊子光,让他在常委会上投自己的票,在工作上不跟自己作顶牛。
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熊子光这半年来,对他言听计从,常委会上更是无条件支持。他原来打算,过了年,就帮熊子光这个忙,没料想,这个熊子光,却有了异心!
熊子光还是没有说话,其它几个常委也静默了。
熊子光虽然低了头,但眼睛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吴清源,看到他脸上的失望和愤怒,心里忽然生出一阵大大的快意!你不是拿我当猴耍吗?我也耍你一回!让你看清楚,我熊子光,也是一号人物!你休得小觑!
吴清源对熊子光彻底失去了信心,转而望向其它常委,曹丛阳一副无所谓的迎着他的目光,瞪了回去,吴清源只好慌忙转向宣传部长贺国栋。这个贺国栋,正拿支笔,在工作日记本上沙沙的画着,时不时看一眼窗外,似乎在画着素描,对吴清源焦渴的目光,视而不见。
吴清源只好看向詹在平,这个统站部长,已经五十多岁,精神头不太好,仰躺在椅子上,微闭着双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吴清源恨得牙根痒,好啊!一个装画家,一个装瞌睡,我看你们能装到几时!他伸出食指,在木桌上梆梆敲了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同时大声道:“各位同志,还有谁不支持的?请举一下手!”
无人应答。
薛雪惨白的脸色回复了一丝血丝,说道:“吴书记,可以进行下一轮表决了吧。”
吴清源心想,我这边有四票,你那边未必就能胜!熊子光虽然没投我的票,也不一定投你的票,詹在平更是老狐狸,只怕会一直装睡下去。这么一想,就有了几分把握,脸色也好看多了,点头道:“好,下面进行下一轮表决,同意继续调查的同志,请举手!”
唰!唰!唰!
薛雪第一个举手,纪委书记曹丛阳紧接着举手。宣传部长贺国栋放下了手里的笔,不画画了,抬起右手,举了举。
三票了!
吴清源看到贺国栋举手,老大不高兴的冷哼一声。心道:“丫的,怎么不继续画你的画了?”
熊子光还是低着头,詹在平继续瞌睡。
四比三!
薛雪无奈的闭上眼,一股不甘的心绪涌上心头,她看着熊子光,开口道:“熊部长,你不表点看法?”
熊子光惊醒似的抬起头,看了薛雪一眼道:“哦!关于调查的事情嘛,我是不反对的。”
薛雪不甘心地问:“那你是支持啰?”
熊子光嘿嘿笑道:“这个嘛!……”
李毅忽然喊道:“詹部长!”同时快步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支笔。
詹在平愕然睁眼,看到李毅笑嘻嘻地将一支笔递了过来:“詹部长,你的笔掉了。”
詹在平可不糊涂,他很清楚,自己开会,从来不带笔的,因为他是当兵出身,小时家穷,没上过学,十几岁就从了军,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就算带支笔来,也不会记录。
“这支笔……”詹在平刚想说这笔不是我的。却见李毅冲他眨了眨眼。
詹在平压住心里的疑惑,接了过来,感觉笔下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有一行小字:“詹部长,丁前进丁司令员让我向您问好。”
詹在平心头一震,抬眼看向李毅,李毅向他微微一笑:“詹部长,您继续睡,我不打扰你了。”说着,轻轻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