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八难想要上前阻止,却让徐锐制止了,徐锐说:“让他泄吧,不泄出来,他会憋死的。”
杨八难便沉默了。
杨八难很清楚冷铁锋因何而愤怒。
事实上,此时杨八难内心也同样的愤怒。
杨八难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内心的信仰正在崩塌,他曾经那么信仰三民主义,他曾经那么热爱蒋委员长,可是现在,这一路北来,他所看到的听到的却彻底让他迷茫了,生平第一次,杨八难对自己过往的信仰产生了动摇。
跟杨八难一样迷茫的,还有孙长河以及警卫连的战士。
就为了挡住日本鬼子,真的值得这么做?真的值得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都说当兵是为了保家卫国,何为保家,何为卫国?共产党说,保家卫国就是保护妻儿老小,保护老百姓,使他们免于遭受敌人欺凌以及侵辱,可是现在,淮南的百姓并没有死于侵略者的刺刀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所制造的洪灾之中。
而且,这场惨烈的洪灾还是最高领袖下令制造的!
无边的失望,一霎那间就从每一个官兵心间涌起。
徐锐冷浚的目光从杨八难、孙长河以及警卫连的每一个官兵脸上掠过,说道:“你们都看见了吧,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领袖蒋委员长,是个什么货色了吧?你们还相信他抗日是为了老百姓?一个可以毫不犹豫下令炸开花园口,淹死数百万老百姓的领袖,他还值得你们拥护,值得你们的效忠吗?”
杨八难幽幽的说道:“团长应该听说过,慈不掌兵。”
“哈,慈不掌兵?好一个慈不掌兵!”徐锐厉声说,“古今中外,确实有不少指挥官通过牺牲局面,赢得全局的胜利,但是我从未听说过,有谁可以靠着牺牲百姓,靠着牺牲自己的子民赢得胜利,一个也没有!杨参谋长你能举出例子?”
杨八难沉默,长久沉默,他当然举不出这样的例子。
徐锐还要再说时,冷铁锋反握着滴血的刺刀走回来。
“老徐你别说了。”冷铁锋先阻止了徐锐,再回头,冷森森的目光从杨八难、孙长河以及警卫连的一干战士脸上逐一扫过,然后说道,“都给我听着,今后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及蒋委员长这四个字,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完,冷铁锋收起刺刀,然后走上前抱起豆豆就走。
说起来也真是怪,豆豆不过是个四岁孩子,被个陌生人抱走,却居然也不哭,只是用一种平静得吓人的眼神看着冷铁锋,还有其他人,徐锐就对雷响说,这孩子不得了,长大了肯定有出息,他要是去当兵,肯定会是一个好兵。
徐锐却不会想到,他今天随口说的一席话,最后竟成了事实。
五十年代生在朝鲜的那场事关中国国运的大战中,豆豆中途参战,一个人一条水连珠步枪,就干掉了三百八十六个美国大兵,最后成为令联合****闻风丧胆的超级杀手,美军从国内调来西点学校的教官对付他,也被他反过来干掉了。
又过了二十年,豆豆已经晋升营长,所率侦察营在南疆打得越南猴子鬼哭狼嚎,甚至连北部战区的司令都成了该侦察营的俘虏,此后凡三十年,越军只要一提及狼牙部队,便会肝胆俱颤、魂飞魄散。
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豆豆,却不过是个年仅四岁的孩子。
宿营的时候,看着跟小大人似的坐在火堆边的豆豆,徐锐问冷铁锋:“老兵,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了没?”
冷铁锋说道:“想好了,就叫洪水生。”
徐锐点头说:“洪水生,这名字倒也贴切,他原本很难躲过这场洪水,是他的妈妈给了他第二次的生命,叫水生这名字,可以让他永远记住他有一个伟大的妈妈,我也相信,等他长大了,一定会以有这样的妈妈而感到无比自豪。”
冷铁锋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还太小,很难记住他妈妈的样子,但是我希望他能永远记住他有这样一个伟大的妈妈。”
徐锐又问道:“你真打算亲自抚养他?”
在大梅山根据地,已经建起了保育院,专门收养烈士的遗孤,独立团政委王沪生亲自兼任保育院的院长,所以冷铁锋完全可以把豆豆送进保育院,他一样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但是冷铁锋却决心已定。
冷铁锋点头说道:“是的,我要亲自抚养他,我会跟雁子说的。”
“雁子是个好姑娘,她肯定能理解的。”徐锐说完又摸了摸豆豆的小脑袋,说道,“何况豆豆这孩子还这么懂事,将来也一定是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