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绿曼假扮张巧儿的娘亲, 顺利的混入了刘府之内。
她状似亲近的牵着张巧儿的手, 随着她的脚步, 一路绕开了芳香扑鼻的花园,来到了刘夫人的院外。
张巧儿跟一个十岁出头的丫鬟道:“含桃姐姐, 我已经从家里探亲归来了,我娘亲怕我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就特地过来送我一趟,并向这些日子以来,悉心教导我的刘夫人问声好, 道个谢。”
她这么说着,那位叫含桃的丫鬟, 便看了沈绿曼一眼。
沈绿曼忙故作唯唯诺诺的哎了几声, 磕磕巴巴的道:“我来跟刘夫人道谢,她真是个仁慈的好人。”
含桃闻言噗嗤一笑,眼中闪过一抹鄙夷,道:“且在这儿候着吧,我进去回禀夫人。”
说罢, 她便转身进去院内了。
院外的婆子见状, 暗自啐了一口,转而笑着对张巧儿道:“别搭理那骚.蹄子,仗着夫人宠爱她, 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说罢, 她看着张巧儿和沈绿曼牵在一起的手, 感叹道:“哟, 巧儿你长的好看,没想到你娘亲也这么漂亮,还牵着手呢,你们娘俩儿的感情可真好。”
张巧儿乖巧的笑着唤了一声婆婆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腼腆。
沈绿曼将一个从村子里出来的无知村妇,初次来到刘府这样的大宅院,面上的小心翼翼和新鲜好奇,扮演的惟妙惟肖。
这场面被不知情的外人见了,一定不会怀疑她的身份,还会以为她们是感情深厚的亲母女。
而实际上,沈绿曼的手紧紧地捏着张巧儿的纤细手腕,大拇指时轻时重的碾压着张巧儿的手腕动脉。
张巧儿被她这样威胁,身上的冷汗都汗湿了脊背,可面上愣是没有表露出来分毫。
她越是这样的表现,沈绿曼见了就越觉得头皮麻。
对方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心思深沉,将来若是给她机会成长起来,必然会成为一方人物和威胁。
说起来,自家的柳儿如今也五岁了,可对方绝对没有张巧儿半分的“本事”。
她以前还觉得柳儿太稚嫩,甚至想要用极端的方式刺激她。
可如今有了张巧儿这个鲜明对比之后,她突然觉得柳儿就这样一辈子乖巧可人,也挺好的。
至少,好过眼前这披着孩子人皮的女孩儿。
沈绿曼不想再看张巧儿,便四处张望起来。
她表面上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实际上却是暗自记下了这里的地形,并在顷刻间不着痕迹的布置了后手。
过了好一会儿,丫鬟含桃才笑着走出来,对张巧儿招招手,像是在招一只小狗一般,道:“夫人说要见你们,别在那儿傻站着了,进来吧。”
张巧儿甜甜一笑,可沈绿曼没错过她眼底的阴霾和憎恨。
她心道:环境改变人这句话说的真没错,从前张巧儿只是有些功利心而已,如今才来了刘家这个大染缸一个多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她被张巧儿拉着,朝刘夫人房里走去。
这房间里布置的极其奢华,沈绿曼故作粗鄙,目光在那金银珠宝上来回扫视着,眼中闪动着垂涎。
刘夫人轻轻一笑,沈绿曼立刻红了脸颊,看上去像是尴尬不安一般。
张巧儿拉了拉沈绿曼的衣摆,道:“夫人,这位是我娘亲,她是村里的妇人不懂规矩,我在这里代娘亲向你赔个不是。”
“说来也是夫人仁心仁德,才让我有了如今这样的大造化,我娘亲也是仰慕夫人,才会舔着脸不请自来。娘亲,别傻站着了,快跪下跟夫人磕头道谢啊。”
她眨眼间就给沈绿曼挖了一个坑,沈绿曼眼底泛着冷色,看了一眼张巧儿,心知对方绝对不是个安分的。
她不愿意跪这刘夫人,便笑着走上前,唾沫横飞的道:“你就是刘夫人啊,长得可真俊啊,我家巧儿长大后,若是能有夫人这般标致就好了。”
刘夫人被她口水溅了一脸,气的脸色煞白,道:“好了,行了,果然不愧是山沟子里面出来的山野村妇,赶紧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沈绿曼吓了一跳,忙拉着张巧儿,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跪在地上,道:“巧儿,快跟夫人道个谢,今日时间不早了,我这……回去的路上也不好走,不知道能不能在刘府的柴房里,凑合睡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天亮了再走?”
她不等刘夫人回答,就懊恼道:“哎,我说错了,刘夫人是镇上顶顶仁慈心善的妇人,怎么会让嫡女身边的伴读家人睡柴房呢?说出去可就太难听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家落魄了,都没空房子招待客人呢。”
刘夫人被她气的仰倒,偏偏对方都这么说了,也不能真的跟她一般见识,不然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都被这长舌妇给破坏了。
她忙指派身边的大丫鬟,将这无知村妇带下去。
沈绿曼离开时,眼睛还紧盯着她桌子上的金色牡丹,刘夫人被膈应的心情不爽,忙让丫鬟给她打扇子。
她不耐烦的道:“看来这刘管事说的没错,张巧儿是个好的,可她这娘亲,简直比地痞还要无赖,果然不愧是村子里的长舌妇,我现在可算是见识到了,巧儿有她这样的娘亲,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含桃笑着应和,道:“谁说不是呢,我原想着巧儿是这批姑娘之中,天分最高资质最好的一个,将来说不得就被国师看中了,可她那家人却是拖后腿的,就算将来有了能耐,夫人拿捏了这张家人,不就拿捏住了这张巧儿吗?”
刘夫人被她这么一劝,心情才总算好了起来。
她缓了一口气,道:“哎,国师身边的暗卫,就没一个是我送上去的,眼看着其他妯娌靠着暗卫飞黄腾达,我这心里啊,就怎么都不得劲。”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来了一个有潜力的,可必须将她牢牢把控在手里,不然,我那些银子、心思,可就都白费了。”
含桃闻言,又劝了几句,她嘴巴甜会来事,所以在一众大丫鬟中,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可却是最得夫人喜欢的。
这深宅大院里,可是女人的天下,讨好了夫人,就站得稳脚跟。
那张巧儿,不过是个七岁大的孩子,根本不值一提。
等夫人身边的那些大丫鬟年纪大了,都放出去成婚时,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大丫鬟。
伺候的刘夫人是个耳根子软的,只要她美言几句,对方就会乖乖听她的话,到时候整个刘府,就相当于是她的天下了。
她心中一喜,忙又说了几句逗趣的,见刘夫人累了,伺候她休息着,才转身离开。
此时,沈绿曼已经避开了众人的耳目,来到了刘管事的房外。
路上有丫鬟、小厮,还有巡逻的官兵,沈绿曼为了避开这些人,带着巧儿直接跳上了房顶。
她听到砖瓦下面传来隐约的水声,便对身边的张巧儿道:“你确定柳儿就在这里面?”
张巧儿吃痛的应了一声,因为刚才她在夫人面前耍花招,等被安顿到客房内后,沈绿曼就立刻给她了个教训。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了什么,她现在身上还疼的厉害,她眼中含着泪珠,道:“刘管事的习惯,向来是带了货物回来,找丫鬟婆子清洗之后,先拿来摸摸揉揉尝尝鲜,过过瘾。”
“他也不会真的进去,那些资质好的,第二天都会带去给夫人过目,等夫人满意了,那些便会成为我这样的‘伴读’;而若是不满意,那些孩子多半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沈绿曼闻言,冷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跟我装可怜,下次再动歪脑筋,我就彻底废了你!”
张巧儿心里一惊,忙笑着道:“怎么会呢,我刚才不过是跟伯娘你开个玩笑罢了。”
沈绿曼冷冷瞪了她一眼,等下面暂时没人了,便跳下房梁,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溜了进去。
这里是刘管事的房间,水声从帘子后面的浴室传来。
沈绿曼轻手轻脚的走到帘子旁边,拉开一条缝看了一眼里面,就看到了几个年幼的小姑娘。
她眯着眼睛扫了一眼,现了吴梦秋的身影,但是柳儿却并不在其中。
她心中慌乱,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捂着张巧儿的嘴巴,到一侧木床后面躲着,小声怒道:“柳儿根本不在里面!”
张巧儿惊讶的瞪大眼睛,皱眉道:“不会吧,我记得我当初被带入刘府内,第一个待过的地方,就是刘管事的浴室啊。”
她说完,见沈绿曼眼神凶狠,顿时浑身一僵,打了个冷颤。
她忙转动眼珠子思索起来,随后恍然大悟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在刘府内,喜欢玩弄这些孩子的,除了刘管事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张管事。”
“他跟刘管事是一丘之貉,平日里总会聚在一起,若是有了干净漂亮的货色,也会互相分享。”
她见沈绿曼眼神凶狠,声音不自觉的放低道:“柳儿若是不在此处,那只有可能被张管事中途截胡了,反正他跟刘管事关系亲近,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沈绿曼咬牙切齿,道:“有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张巧儿无奈,道:“若是不亲自来刘管事这里一趟,又怎么会知道柳儿并不在此处呢?且我刚才看到吴梦秋就在浴室内,伯娘,梦秋可是柳儿的玩伴,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沈绿曼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小丫头,她揪着对方的领子,冷酷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张巧儿立刻捂住了嘴,脸色惨白的摇头。
她这一个多月内已经吃够了苦头,可是多年被娘亲和爹爹娇惯,心里总有些坏心思,时不时的就会冒出头来。
以往,即便是在刘府,她也可以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挑拨离间后全身而退。
可她忘了,沈绿曼并不是那些只会在背后下死手的丫鬟们。
若是真的惹怒了沈绿曼,对方现在就可以单手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