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无来由的湿了眼眶,这样壮阔的场景,怎么能不美?
“我让你进来,便是想带你来看这个,”景昀低声道,“来西北前,我说过要带你去瞧这长河落日圆的美景,却因为忙于公务从未践诺,你却从未抱怨,是我的不是。”
宁珞呆呆地瞧着眼前这个男人,从京城到这西北任职,百废待兴,根基全无,景昀要在这里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铁军,有多辛劳,她心里明白得很,而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景昀分心。这鲁平城中日子清寂,余慧瑶虽在城中,却有着自己的生计要忙碌,没有三五好友兴趣相投,没有亲朋好友嘘寒问暖,她只能在后宅中自己找点乐子。
她小心翼翼地遮掩着,不想让景昀看出她的孤寂,却没想到,景昀还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原本今日想带你出城走走,”景昀歉然道,“可临时余大人的这封信让我费了些神,这又晚了去不成了。”
忽然之间,方才那点猜忌和忿然便消失无踪了。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她的男子,怎么会怀疑她的真心,怎们会含沙射影地试探呢?
城墙上的风穿梭而过,天地苍茫,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两人。
宁珞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仰起脸来凝视着景昀:“景大哥,我因缘际会知道一些事情,比如杨彦有野心,比如北周会进犯,可有些事情我却不知道,就连赵黛云可能也无法预料,所以,她才无法心想事成。北周进犯的路线,就我所知,的确是你们想的那样,但有可能什么地方出了纰漏,以至于他们改变了计划……”
景昀捂住了她的唇,沉声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把未来寄托于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我宁愿你是普普通通的人,能平平安安地呆在我身旁,不需要你劳神去想这些东西帮我。”
宁珞怔了一下,难道他以为她是神仙或是鬼怪,才会知道这些事情?她哭笑不得,解释道:“景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因为……”
她话说到了一半,忽然心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其实她不是普通人,她是活过一世的,若是有朝一日她的魂魄重新被抽离,那这个世上会不会不再有她宁珞这个人呢?
“因为什么?”景昀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只是因为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有很多和现在一样、不一样的稀奇古怪的事情,”宁珞的眉头轻蹙,“我……我在那个梦里,有一段时间过得并不好,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提起。”
景昀舒了一口气,宁珞愿意一步步向他吐露心中的秘密,他很高兴,至于她到底是为什么会做那个梦,她的梦里有些什么,他并不在意,只要现在宁珞是实打实在他身旁,摸得到够得着,那就好了。
“珞儿,梦里所有的不开心,都忘了吧,你现在有我。”他低低地道。
宁珞轻“嗯”了一声,依偎在他怀中。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目视着前方,天际线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暗夜笼罩了前方广袤的空旷之地,西北夜晚的寒冷如期而至。
唯有两个人依偎之处,依然温暖如春。
鲁平城的春季虽然来得晚,却也别有一番意趣,这里没有京城开得富贵喜人的梅花、茶花和牡丹,却有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野花,什么翠菊、金露梅,看上去姹紫嫣红,各有风味。
没过两天,景昀终于抽出空来,带着宁珞去城外兜了一圈。
鲁平城外往东是大陈境内的云阴山脉,往西是一片浅滩,过后便是西戎人聚居的草原,那草原上牧草长得正盛,风吹草低间牛羊可见,纵马驰骋,快意无比。
宁珞的马技只有半吊子,只能骑着追月一溜儿地小跑,末了自然是和景昀一起骑在逐云上,痛痛快快地在草原上骑了两圈,一路尖叫着紧抓着景昀的手臂,感受着这风驰电掣般的酣畅淋漓。
等大家都尽了兴,两个人便信马由缰,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顺手摘下手边的野花,景昀编了个花环套在了宁珞的头上,花儿虽美,然而那红唇雪肌、秋瞳黛眉,一颦一笑间的盈盈笑意,就连这花儿都要自愧不如。
在花海草原上轻声歌唱,箫声相伴,就连那原本带着轻愁的江南柳都变得嘹亮疏阔了起来。
这短短半日,美好得仿佛在画中一般,一直等回到了城门口,宁珞都还有着一种恍然如梦、醺然欲醉的感觉,频频回头四顾。
“舍不得回去吗?”景昀明知故问。
宁珞点了点头。
“过几日再去就好,我们有的是时间。”景昀笑道。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北边的官道上有四五名士兵疾驰而来,满面焦灼,声音嘶哑。
“报——都督,北周大将军鲁翼率二十万大军连夜奇袭昌州,阜马、古焦二城失守,北周军现距鲁平城仅几十里,请都督速觅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