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在床上咬着耳朵说了一会儿情话,这才懒洋洋地起了床。偷得浮生半日闲,景昀这近一年来殚精竭虑、身先士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清闲时光了。
鲁平城外虽然还不是很太平,各地都有北周的残兵,但这一场战事景昀培养出了好些能独当一面的将领,些许小事便不用亲力亲为了。
早膳十分丰盛,璎香憋了数月,终于重新可以挥所长,熬了满满一锅百合山药薏米粥粥,还有厨师做的灌汁汤包和糯米鸡,摆了满满一桌。景昀昨晚抱着她便感觉到了,比起以前养得有些丰腴的宁珞,现在的她看起来大着肚子,其实身上瘦削得让人心疼。他早已经都叮嘱过几个伺候着的人了,务必要让夫人在最短的时间里重新长出肉来。
也不知道是心情愉悦了还是孩子在肚子里月份大了催促母亲快些给他多点好吃的,宁珞胃口大开,吃了一只糯米鸡、三个灌汤包和一碗山药薏米粥,惊得景昀以为她要撑破肚子了。
门外已经有折冲府的将领等着了,不管是城务还是军务,鲁平城和整个昌州都是百废待兴,平州那里谢隽春的二十万大军还和信义侯的对峙着,不知道要翻出什么花样来,景昀说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用罢早膳,他叮嘱宁珞好好休息,不得不恋恋不舍地暂时离开。
秋雨下得淅淅沥沥的,宁珞托腮坐在窗前瞧了一会儿,脑中忽然便浮现起昨晚最后邹泽林醉酒的模样。
“弟妹……为什么……她不喜欢我……”
“我承认那个赵什么的是不错……可我也不差……她怎么就不能看我一眼……”
“身份悬殊怎么了……我这就去把官印缴了!我也是个白丁总成了吧!”
末了邹泽林醉得都认不清人了,只是拿着筷子在碗上敲着,口中唱着一曲不知道出自何处的蝶恋花,悲戚不已.
*桃李依依春暗度,
谁在秋千,
笑里轻轻语……
宁珞轻叹了一声,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四叶道:“让景勒准备一下,我去一趟烂柯棋室。”
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下来,四叶在身旁撑起了油纸伞,宁珞缓步朝着巷子走去,眼角的余光一扫,却瞧见了巷子口的阴影处立着一个穿着蓑衣的人,痴痴地借着街旁的石柱的缝隙朝着烂柯棋室瞧着,要不是昨晚刚见过,她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了一宿酒疯的邹泽林。
一见到宁珞,邹泽林也有些意外,伸出食指冲着她“嘘”了一声,她心中暗自好笑,目不斜视地走入小巷,敲了敲棋室的门。
门开了,来开门的正是余慧瑶,她呆呆地看了宁珞半晌,骤然爆出一声尖叫,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宁珞,哽咽着叫道:“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他们说你凶多吉少,我全都不信,我就知道你会平安回来的!”
宁珞也喉咙哽:“我当然不会有事,说好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叫你一声干娘呢。”
“天哪,天哪!”余慧瑶盯着她的肚子再次惊叫了起来,“怎么一下子就吹成了这么大了!”
两个女人在门口又哭又笑,隔壁书院的门也开了,赵宝清一身戎装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宁珞也是眼睛一亮,躬身行礼道:“夫人,你没事可太好了。”
宁珞见他的甲胄已经是明光甲,显然又升官了,不由得打趣道:“恭喜赵大哥,官升一级。”
赵宝清略带羞赧地瞧了余慧瑶一眼,小声道:“也不过是一个八品的校尉罢了,当不得什么恭喜。”
“自然当得,”宁珞正色道,“你这是拿性命真刀实枪地从战场上拼来的,我们这些妇孺老幼,全靠了你们才得以保全,你万万不要妄自菲薄。”
“是!”赵宝清一挺胸,郑重地应了一声,“慧瑶,夫人,我要去营里了,你们慢慢聊。”
看着这小伙子远去的身影,宁珞有些感慨:“赵大哥倒的确是个良人,你们俩要定亲了?”
余慧瑶怔了一下,支吾着应了一声,却又飞快地岔开了话题:“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快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宁珞心里有些狐疑:“怎么了?难道赵宝清他有什么不对的?”
“不是……赵大哥他很好,只是说来话长,”余慧瑶笑着道,“你大着肚子怎么还淋在雨里,要是有个闪失便是我的不对了,我们进去说。”
两个人这才举步朝里走去,刚进了院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扑通”一声响,有什么重物摔在了地上。
吴嫂和秦嫂从侧屋中擦着手跑了出来,拎起扫把便朝着屋里跑了过去:“可是来偷东西的贼?也不瞧瞧现今都督大人都回城了,敢偷东西可不打断你的腿!”
有人“哎呦”一声叫了出来,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宁珞和余慧瑶对望了一眼,忽然都回过味来,几步便到了内屋门前,余慧瑶率先抢入自己的闺房,慌忙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是认识的!”
宁珞也赶紧朝里一看,只见邹泽林手里不知道抱着什么,狼狈地背对着门,任凭扫把在他身上招呼了好几下。
吴嫂和秦嫂这才住了手,这邹泽林自从到了鲁平城后,没少在余慧瑶这里吃闭门羹,这两人都已经认识他了,吴嫂气得不打一处来:“哎呀我的大人啊,你这样索性把我们都吓死得了,殴打朝廷命官,我得去坐牢啊。”
邹泽林一下子转过身来举起了手中护着的物件,双眸亮,紧紧地盯着余慧瑶:“慧瑶,你说对我半分情意都无,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怎么藏在你的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