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建昭朝,为免前车之祸,天子选妃多出于民间,尤其是那些低位份的嫔妃,好些出身平民,连数都数不全,说好听些叫“天真质朴”,往难听里说,那就是“难以教化”。
如此一来,每当遇上了事,这些嫔妃们难免便会天性流露,将那劳什子宫规尽数抛诸脑后,便如此刻的梁、吴二人。
此刻,她二人打得越难解难分,顾红药聚精会神地看着,眼都不带眨一下。
根据她多年来跟泼妇打架,以及看泼妇打架的经验,她一眼便瞧出,那吴美人就是个花架子,看着张牙舞爪地,却是远不及梁嫣耍阴招、下狠手来得厉害。
难怪前世寂寂无名,却原来有勇无谋,想是没混出头。
她这厢正想得出神,不防胳膊忽被人碰了碰,她忙回头,便见红棉正递过一把瓜子。
“吃瓜子儿不?”她问,面上多少带了几分得意,扫了红衣一眼,笑道:“前几日主子才赏的,一直没舍得吃,你俩要来点儿不?”
红衣怔了怔,旋即浅笑着婉拒:“我这几日上火,就不吃了。”
这当口,她哪里还有心思吃瓜子?
骇异还骇异不过来呢。
她在外皇城呆了快两年,那地方活重事繁,管得还严,拌个嘴都要挨打,更遑论动手了。可她万没想到,这金海桥竟还有女主子打架,下人们反倒一轰而散,这算什么?
素常红衣亦有耳闻,道那“三不管”乱得很,今日才知,百闻不如一见。
身为再尊贵不过的主子,居然跟泼妇一般地动起手来,打得昏天黑地,管事宫女也不晓得拉一拉,真真是从主子到奴才都没规矩。
红衣心下腹诽,面上的笑容却安雅,眉眼亦温静,瞧来从容淡然,很有几分大宫女的派头。
见她不肯吃,红棉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又转向红药:“你吃么?”
“多谢你。”顾红药倒不曾拒绝,抓过一小把瓜子,抬手便扔了一粒入口,齿关微用力,上下牙轻轻一合。
“喀”,一声脆响,薄薄的瓜子皮轻易分作两半,饱满的瓜子仁落上舌尖,满口余香。
红药星眸微弯,眼底溢满欢喜。
年轻真好。
若换在一个月前,她那牙口如何嗑得动瓜子?只能嚼些软烂的东西罢了。
她慢慢地嗑着瓜子,脑中想的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吃得上炒蚕豆?
重生最初的那几日,她便特别地馋炒蚕豆,馋得做梦都在吃。
只宫中规矩森严,蚕豆、黄豆、鱼、羊之类易胀气、味腥膻之物,仆役皆不可食,以免当差时冲撞了主子。
红药空有一副好牙口,却无用武之地,委实引恨不已,遂下宏愿,离宫之后,定要炒上整整一大箩的蚕豆,天天吃、时时吃,吃腻为止。
如此一想,红药嗑瓜子越带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