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到最后,徐江南也是醉生梦死,不省人事,醒来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晃了晃脑袋的昏沉感觉,正要起身,耳边微弱的呼吸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徐江南皱了皱眉头,不过想到了一种可能,脸上一热,好在也没人看到,他转过头,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往旁边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躺在里间抱着被褥熟睡过去的人正是卫月,可能喝了酒的缘故,然后加上和衣而睡,可能有些热,便将半个身子压在被褥外面,睡相憨态。
徐江南偷偷把身子往床头抽了抽,靠着凉枕偷偷看了卫月几眼,心境祥和,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看人,都是凭借第一感觉,其实不止是他,许多人都这样,第一眼的印象是最深的,就像沈涔,撇开身份不说,在懂得好坏美丑之后,沈涔就是雍容国色,小烟雨的姿色则是增一分则丽,减一分则淡的惊艳,然后还有烟花柳巷的女子,一颦一笑一勾手一弯腰都是风情,这几个词就像定了性一样,挥之不去,尤其前两种,世上难有,总觉得看上一眼两眼就要折去许多寿命。
到了卫月这里,他一时半会想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定性,只能说如果不相识,他可以大方的看一眼两眼三眼,然后心满意足,以后再见面,可能会顿一下,想想曾经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但如果把人换成小烟雨,他绝对会很笃定的想起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遇见过这个人。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且深入骨髓,即便自幼无父无母,他也没有怨天尤人过,以前只是觉得李先生待他并不上心,后来大了,没理解先生的苦心,但是知道没有一个人是天经地义要对另一个人好,再到后来,又大了一点,便理解了先生的苦心,尤其是说书的时候,喜欢说一些美满大侠的故事,以至于让他觉得这个江湖还是有光亮的,只是一时半会还没燎原而已。
到了如今,他感激至极,养育之恩,养育之恩,可不单单是生养,最重要的还是育人,李先生很好的做到了第二条,至少徐江南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大侠,非但如此,还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卑微位置,不管卫城,还是金陵,还是以后的北上,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引起多大的风波或者后果,他只是觉得他在还债,还李先生的债,还天下人的债,即便很多人觉得天下人都欠他徐家的,可到了徐江南这里,他只觉得是他欠天下人的,因为当年他还是活了下来,并且无人相扰,因为听先生说了那么多年的书,似乎除却小女子愿以身相许这句话,就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说的最多。
当初弘道要他不去金陵,他还在犹豫,是不是就这么活下去就行了,江湖再也没有人记得徐家,再没人记得他爹,要不是方云一路追杀,让他别无他法,可能以他耳根软的性子,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充其量跟魏青山做一个江湖里的背剑游侠,名声不大,但乐得自在和逍遥。
要是李闲秋在这里,听到徐江南的心声,怕是也是感叹一句,西夏江湖让一个胸无大志的人走到这里,是江湖不幸,也是江湖大幸。
徐江南着呆,听着卫月微弱的呼吸声音,心情从未有过的宁静,他朝着卫月伸出手,悬在空中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出格动作,然后给卫月掖了掖被角,随后想起两人的过往点滴,莫名其妙轻笑出声,真要说起来,他很多事没跟小烟雨说过,但不知不觉中,跟卫月似乎说了不少。
只是这样的宁静没有持续太久,门外传来一阵阵细微声响。
徐江南皱了皱眉头,轻手轻脚下了床。
刻意沿着阴暗一侧走到门口,突然推门,望着门外连忙直起身子的三人,戒备心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瞬间也是明白生了什么事情,没好气的询问说道:“看月亮?”
刘伯單连忙应声说道:“是啊是啊,看月亮。”
叶平猛然拍了拍方杏文的后脑勺,“狗腿子,你说你一个提刀杀人的,大晚上睡不着非要拉着老子看月亮。等回到军营,老子让你看一个月。”
刘伯單这会拉着徐江南走到院子一旁的石桌上坐下,神神叨叨说道:“小侄子,之前有些话,当着卫姑娘的面,我也不好多说,这会正好,我听说金陵的时候,咱们君上那位公主给了你一刀子?这事是不是真的?”
徐江南愣了一下,却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
刘伯單思索一般哦了一声,笑颜逐开,朝着徐江南竖了个大拇指?
就在徐江南满头雾水的时候,叶平扳着黑脸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个幸灾乐祸的方杏文,徐江南笑着说道:“怎么了?”
方杏文拍了拍徐江南肩膀,走到徐江南对面坐下,打着哈哈说道:“你的两位世叔打了个赌,一个说此事是假的,一个说此事是真的。至于赌本嘛,十坛上等女儿红。到时候徐公子可是有口福了。”
叶平似乎不想就这么认输,拉了拉徐江南的袖子,低声说道:“侄儿,我就纳了闷了,你说你一个九品,怎么会躲不开呢?”
徐江南收了笑颜,不说话。
叶平自言自语道:“难道那条传闻是真的?”不过随后又是拉着徐江南说道:“不对啊,侄儿,要是说当年是李闲秋截下的公主,那么你和公主就应该是青梅竹马。她怎么会捅你一刀啊,这说不过去啊,可若没这一层关系在,贤侄你一个九品都躲不开,这也说不过去啊。而且,现在朝廷不是都了话,要给咱这位国色天香的公主择亲,贤侄就没一点想法?”
徐江南笑了笑说道:“第一,传闻是真的,因为当年我也在,换句话说我和小烟雨的确是青梅竹马,所以从金陵出来以后,我就在想,这事是不是也是陈铮给安排的,毕竟只有他有这个能耐,不然哪有那么巧,我和先生三年没回雁北,刚回去,就撞上个公主,得多大的福缘?至于第二条,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么多年,肯定还是要相依为命下去的,那一刀子其实是在给我活路,我如果一条路走到黑,死在金陵是必然的,当时在宫廷里面,至少还有三位九品,任何一位在当时出手,我都只有死这一条路,跑不掉。”
徐江南顿了顿之后,又是苦笑说道:“再一个,当时也没想到她会出手,躲不开,也不想躲了。”
刘伯單竖了个拇指出来,夸赞说道:“真汉子。”
叶平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继续问道:“既然如此,那择亲一事?贤侄真放的下?”
徐江南正要开口,突然神色一僵,然后温和说道:“跟人各有志一个道理,路是人走的,两个人的路如果不是一个方向,走下去也是没结果的。而且等我北上回来,就会和月儿成亲,而且这件事我已经托人跟老太公说了,到时候还得两位世叔过来撑个场面。”
叶平满脸喜气说道:“自然自然。到时候给贤侄准备一份大礼。”
正在说话间,卫月走了过来,抚着额头,神色有些萎靡,手上拿了件外套,一边给徐江南给披上一边笑着说道:“世叔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叶平嘿嘿一笑,不回应。
反倒是刘伯單大大咧咧笑道:“说你的婚事呢,过了这个年,卫姑娘你可就是咱北骑的人了。要不这样吧,到时候贤侄北上回来,下一次大战估摸着也得等上个好几年,至于反攻,我是不想了,北齐那边还得盯着,不然被这群小崽子抄了退路可就不好了,谢长亭可不好对付,于越和谢安城道行不到家,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