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夜间,老太公想了半夜,最后还是找了件披风披上,出了门。
第二日初阳才升,一条小道消息便开始从镇北关传了开来,昨日君主带着百官接的人是唐府太公,而且还有消息称陈铮接来太公就是为了让唐太公主持科考。
且不说这条消息是不是空穴来风,但这一招的确漂亮,打在了士子的瘙痒处,唐太公的门生,想想都有些眼红,这就是一个所为门风的问题,严骐骥就算再位高权重,两者之间的门风那也是云泥之别。
到了下午,此间事宜还在酵期间,陈铮直接火上浇油,诏告天下,此次大考便由唐府太公操持。
如此一来,别说之前吏部侍郎处死一事,就连严骐骥抱病称恙一事都有些微不足道,当然,士子心喜,严党却是堪忧,陈铮的这个信号不可谓不明确。山雨欲来风满楼,更何况如今这个时候严骐骥抱恙在身,已然置身事外。靠山没了,池鱼如何避难?他们这群人便没了主心骨,面如死灰。
等到第二日晚间,老太公才从陈铮的临时府邸离开,回到了自家住处,老太公面色红润,显然很是开心,至于老妇人,倒是面有愠色。只不过恼怒的对象不是老太公,而是陈铮。在老太公回来的第一时间,便迎了上去,小心接过老太公脱下来的披风,搭在手臂上,然后一边给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说道:“这也太不像话了,昨日不是才过去?今日大清早的就让你过去,你都多大岁数了,能这么折腾吗?”
老太公乐呵呵笑道:“不碍事,该去,该去。你真觉得老夫老了?耳明心亮着呢。”
老妇人被前者的话语逗乐了,打趣说道:“上了次朝,还真把自己当角儿了啊。听没听见外面是怎么说的,圣上各种英明,你呀,当了人家的棋子还在那沾沾自喜。”
老头子摇了摇头,总之心情好到无以复加。
老妇人觉得有些奇怪,尤其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前者的秉性她能不清楚?尤其现在脸上的喜色明显不是装出来的,当下便有些好奇,将披风搭在一旁,然后循声说道:“今日生什么了,这么开心?”
老太公打着机锋说道:“今日除了君上,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老妇人嘁了一声,不过转而好奇心上来了,疑惑问道:“见到谁了啊?”
老太公回味说道:“公主。”
老妇人哟了一声,“见了公主就能让你高兴成这样?”
老太公摇了摇头说道:“自然不全如此,圣上给老夫说了公主的许多往事。”
老妇人漫不经心,不以为意。“就这些?”
老太公胡子一抖说道:“圣上还让老夫见了公主的生辰八字。”
老妇人豁然一惊,这话已经近乎直白,愣愣说道:“什么?公主的生辰八字如何能让你看?”
老太公有些不乐意说道:“如何不能?公主如今二十有三,寻常人家的千金十三就已经出阁,就算是帝王家,也是十七八九,到如今时候还待字闺中像什么话?”
老妇人一脸惊容说道:“可公主不是十多年前已经许配给辽金皇子了?如何还能下嫁小徐子。”
老太公嗤笑说道:“如今两国已经交战,此事自然作罢。哼!千百年来,入我唐府的公主可曾少了?”
老妇人气笑了,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是这样,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应对,许久之后,才小心说道:“可我们此番北上
,不就是为了小徐子的婚事过来?要是小徐子娶了公主,那卫家闺女怎么办?”
老太公似乎之前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这会被妇人一言点破,这才现此事背后怕不是那么简单。唐家人娶公主的的确不在少数,可没听说过先娶郡主再娶公主的先例啊。
事已至此,其实许多人都已经看明白了,随着唐老太公出山执掌恩科,徐家怕是要翻身了,徐江南不消多说,从原本的叛贼之子,一跃成了忠良之后,而卫月之前因为徐江南被逐出家门,过些时日自然也会寻个借口归了祖祠,如此一来,有个异姓王的哥哥,卫月之仪自然不亚于郡主,卫家闺女的心性他二老是极为喜欢的,微末夫妻见真情,就像他们二人,家道中落却能相依至今,所以二人恩笃情重,对于卫月自然极为满意,至于公主,老太公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可温婉可人的性子极为讨人,一副大家风范,尤其还听说她自幼跟徐江南养于李闲秋之手,青梅竹马,更是点头不止,当然,让老太公最心仪的还是身份问题,要是这二人的婚事敲定下来,想必陈铮定然是真心的。
眼瞧着老太公坐下愣,妇人将外套叠好,搁在一旁,然后说道:“现在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了吧,亏你还乐呵了那么久。”
老太公不死心看了一眼妇人,摆了摆手说道:“让老夫捋一捋。”
陈铮那边,在老太公走后,陈烟雨并没有多呆,起身告退,让陈铮有些唏嘘,之前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这位公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抚琴,就是抱着件木钗呆,沉默寡言,面无表情,尤其在金陵刺了那姓徐的一刀以后,更是少言寡语,但这次只是偶然提起老太公要过来议事,便早早在亭子里候着,还奏了一曲青松,此间心思,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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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最北,有三人骑马巡视边境,为一人大约四十左右,武将装扮,只是不似其他武将戴盔,而是用紫金箍束着黑,肤色稍黑,不似一般武夫魁梧,但从小臂上透露出的一角来看,定然一身精壮,尤其眼神炯炯,必然是个久谙世事之人,在马的右侧挂着一柄剑,只要稍稍低手就能握住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