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窄巷中一伙人正拥挤在那里,也不知在争吵些什么,把窄窄的巷道整个儿堵住了。
信使不耐烦,高声叫道:“滚开!快滚开!你们这些贱民,耽误了军爷的要事,杀你们的脑袋!”
他这句话刚出口,就有一口回旋刀不知从何处幽灵般地飞了出来。
当他听到那刀风呼啸时蓦然抬头,那道刀光已经从他的颈间掠过。
他的脑袋,掉了。
一腔子热血呼地一下喷泉般向上涌起,在巷道中引起一阵惊呼。
在他后边另一名信使惊惧地伸手拔刀,刀只刚拔出过半,就被左侧低矮的二层竹楼上突然探出的一根竹篙刺在了肋下,把他捅下马去。
“吭!”
信使后背着地,摔在地上,一时摔得头昏眼花。还不等他醒过神儿来,旁边两个人已对抓住了他的足踝,刷地一下把他拖进了右侧矮脚楼。
紧跟着,竹帘子“啪”地一下放了下来。
百姓们很惊惧,但却没人逃开,也没人乱叫。
这里是不法之地,他们只是一群耗子一般活在最低层的人。
他们习惯了见证死亡,也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麻木不仁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人牵走马匹,拖走尸体,很快,地上除了一滩不时被脚印踩过,渐渐已经看不出本色的血迹,再也没有什么痕迹留下。
二楼的竹篙收回去了,持篙人的身影一退,便不再有人看见。
有那胆儿大的抬头看看,只看见临窗一人,静静地坐在那儿,正在喝茶。
这人面白无须,脸色阴鸷,目光与他一碰,便叫人有种森然的畏惧。
过了大概三柱香的时间,那架放下的竹帘子卷了起来,一个穿着那信使衣服的黎黑皮肤的年轻人走出来,牵起拴在旁边的那匹马,挪了挪身上的包袱,纠结上路了。
“闪开闪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
马上的“信使”不耐烦地挥起了鞭子,看起来跟刚刚被拖进竹楼的那个信使一样的霸道。
大泽城再往里去,渐渐是生活尚还不错的农民、工匠的居处。
继续往里去,渐有鲜衣怒马出现,待道也渐趋宽敞、平坦。
这里生活的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以及为内城权贵们服务的人家。
最后是占地千余亩的真正权贵区和王宫。
外围是普通的大富人家和官吏,越往里去,府邸越是豪华,主人的权势地位也就越高。
大泽城的最深处,毗邻王宫处,有一座府邸,其规模、其恢宏程度,几乎不比王宫差多少,只不过由于君臣之别,限于一些规制,所以要逊色一筹。
这里,就是一字并肩王赵桓的王府。
王府里,谭小谈玉面朱唇,公子装扮,坦然而坐。
一袭青玉色的公子袍服、同色的幞头,衬得她丰神如玉。
赵恒的长女赵雅前些天初见她时,马上就被勾了魂去,险些鼓起勇气,立即去求父亲把这位公子强留于府中,让她招赘为夫。
只是,她很快就知道这么漂亮的男人,果然是一个女人了。
她穿男装只是为了行路方便而已,害得赵雅姑娘好不幽怨。恨不得天降奇迹,叫她长出那一嘟噜东西,就此变成真男人。
小谈出现在这里,是羊皓安排的。
羊皓给她精心安排了一个三山国商贾的身份,策划的方案是让她以给赵恒家老太君过寿诞办采买的名义接近赵桓,再伺机进言。
但是,和赵恒见面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谭小谈就说出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三山国杨瀚大王所遣,他,是我的男人!”
谭小谈并非不知道羊皓的办法更稳妥,问题是没有时间给她徐徐接近、取得信任了。
一番交谈之下,她马上就现,赵恒是个聪明人,很聪明。她的伪造身份已经引起了赵恒的怀疑,她要用多长时间,才能打消赵恒的疑虑,取得赵恒的信任?
洪林已经领兵攻进三山,如果大王所料不差,很快巴图的大军就会因为各路将领不听号令、各自为战而落败。
如果她这边不能尽快取得进展,那杨瀚亲自出手的第一战所能产生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这一战立的声威不够,就无法确保杨瀚顺利接收权力。
杨瀚需要尽快、完整地接收西山诸部的势力,而不是把他们的势力彻底打烂,接手一个破败得不成样子的势力,意义何在呢?
要知道,外边可还有无数强敌啊!
利弊得失稍一权衡,谭小谈做出了她的判断。
她明白地告诉赵恒,她就是一个说客,而且她是那位三山王的女人,她就代表了三山王本人。
赵恒闻讯,大吃一惊,立即就要命人把小谈拿下。
小谈只说了三句话,第一句便问:“洪林已率军侵入我国,他若胜了,还则罢了。若他败了,我王挟大捷之威,兵临大泽,足下已负了月华部落一次,还要再负他们一次吗?”
赵恒脸色一变。
小谈又问:“足下与洪林义结金兰,本是兄弟手足。可他废联盟而立国家,足下可曾同意?夺你月华旧部兵权,尽皆安插他的亲信,足下可曾同意?足下性情宽厚,虽恼而不怨,可是洪林一定信你么?”
赵恒挥手,摒退了亲兵。
小谈再问:“我今负王命而来,你若杀我,向他剖明心迹,他就能够释怀了么?如果他觉得夺了你的兵权,仍然不能剥去你的威胁,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赵恒听罢,杀意全元。
他不是圣人,他得为自己、为家人、为曾忠心耿耿追随他的月华旧部们负责。他,而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后路,就是他现在不能走、或者没法走的路,但以后在关键时刻,却能让他多一个选择的路。
所以,谭小谈悠闲地住在他安排的住处,虽然暗中满是眼线,只要她没有蠢动,赵恒就绝对不会动她。
今天,赵恒突然请她来了,在赵恒刚刚收到前线信使送来的一封密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