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宇的十指和舌头都没了,身体还受了严重的内伤和外伤,在卧床休养。看到司徒平之进来,他神情有些激动,张了张嘴,却只能出呜呜啊啊的声音。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司徒平之神色冷漠地说,“现在你老了,落难了,受伤了,想起我是你儿子了,觉得我应该保护你,照顾你?”
司徒宇神色难看,挥舞着没有手指的双手,努力想要比划着表达什么,但是司徒平之当然是看不懂的。
“直接跟你说了吧,祁宁远已经被穆妍利用还生蛊救走了,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来朔雪城救谌寂。那人要把谌寂吊到城门口去,看看穆妍这次会如何应对。”司徒平之看着司徒宇说。
司徒宇愣了一下,把谌寂吊到城门口去,跟他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司徒宇就听到司徒平之说:“不过谌寂对那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张底牌,不能拿去冒险,所以他命我将你假扮成谌寂,吊到城门口。”
司徒宇神色一僵,司徒平之已经大步走到了他面前,把他从床上拽了下来,看着他冷声说:“我没得选择,你可以选择死,或者继续熬着!如果你要死,现在点点头,我给你一个痛快!”
司徒宇看着司徒平之,听着司徒平之冷漠至极的话语,瞬间泪流满面,一直在摇头,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来你不想死。”司徒平之拿出一把刀,指向了司徒宇的脸,冷冷地说,“你跟谌寂原本应该是长得很像,但他现在毁容了,你这张脸也必须毁掉,不能让人看到你的真容!”
下一刻,司徒平之的刀就在司徒宇脸上划了一道血口子,司徒宇疼得全身颤抖,脸上血流不止。
司徒平之的刀没有停,继续割,在司徒宇的脸上割了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口子,司徒宇张大嘴,从喉咙深处出的呜呜声,听起来十分悲切,但是司徒平之始终不为所动。
司徒宇那张脸,已经惨不忍睹了,上面满是鲜红的血痕,他双目凸出,看着司徒平之扔了刀,拿出一瓶药粉来,也不给他清理伤口和血迹,直接往他脸上倒。
上药的过程,比拿刀割的过程更加痛苦,司徒宇疼得满地打滚,司徒平之也没有停手。
等把一瓶药效极强的止血药粉用光了,司徒平之扔了药瓶,直接转身出去了,没有再看司徒宇一眼。
司徒宇很想晕过去,但他却很清醒,清醒地感觉着身体的痛楚,脑海中是司徒平之那冷漠无情的眼神,让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血淋淋地疼。
司徒平之回了他和苏婉清的房间,苏婉清在床上躺着,像是睡着了,面色苍白而羸弱,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她那张脸,依旧是易容出来的,风青染的容貌。
司徒平之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握住了苏婉清的手,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而假谌寂回到千雪居之后,就直接去了书房的地牢。
见到真谌寂的时候,真谌寂还是那副样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安静了,一动不动像是没有气息一样。他并不知道祁宁远还活着,他却亲眼见到了祁宁远的“尸体”,巨大的悲伤让他已经崩溃了,如果不是现在确信他的孙女还活着的话,他真的熬不下去了。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一定是假谌寂骗他的,他的孙女不会杀了他的外孙的,祁宁远的死,肯定另有内情……
靠近的脚步声,并没有让真谌寂有所反应。
假谌寂站在真谌寂面前,低头看着他,冷冷地说:“祁宁远的尸体被扔到乱葬岗上面,现在只剩下一堆骨头了,你要看看吗?”
真谌寂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假谌寂。
假谌寂突然冷笑起来:“不过你那个孙女,倒真的是个人物。年纪轻轻的一个女流之辈,竟然能从天羽大陆一路来到了天启大陆,之前把那四个家族骗得团团转,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得到了我这么多年一直在筹谋的东西,还用了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破了我的局,成功救走了祁宁远!”
真谌寂神色一颤,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假谌寂。置之死地而后生?成功救走了祁宁远?这么说,祁宁远当时根本就没死,是假死,却没有人现!他现在还活着,并且脱身了!
真谌寂想到这里,不由得喜极而泣,神情激动了起来。他就知道,他的孙女是不会杀祁宁远的!她一定是个好孩子!
“你可以高兴,有这样的孙女,你也可以得意,可以骄傲。”假谌寂冷笑,“不过你在高兴之余,也别忘了看一看你现在在哪里。你的孙女和外孙,很快就会来救你了,等他们为了救你,落入我手中,不得好死的时候,你更应该高兴啊,因为他们太孝顺了,为了你连性命都不顾,你说对吗?”
真谌寂垂头,拳头紧紧地握着,没有理会假谌寂。
“我说过要让你跟你孙女团聚的,你现在可以开始期待了!”假谌寂冷哼了一声,拿出一串钥匙来,开始解束缚真谌寂的铁链。
真谌寂神色一凝:“你要干什么?”
“给你换个地方住,也是为了你的安全。”假谌寂冷笑,“等你出去了,这里会变成一条有来无回的死牢,等祁宁远带着他的表妹想方设法来到这里救你的时候,你猜他们能活着出去吗?”
真谌寂神色难看至极,在铁链解开之后,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的身体轻松多少,因为他的一身修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假谌寂给废掉了,先前数次被假谌寂开膛取心头血,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就是个废人。
假谌寂提着真谌寂,一起离开了地牢,真谌寂很快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现自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像是个山洞,周围都是石壁,他还听到了不远处有呼啸的风声。
假谌寂看着真谌寂说:“你已经服了血踪蛊的解药,就算你的孙女或者外孙用心头血养蛊也找不到这里来。他们抓了朔雪城的任何人,都威胁不到我!我拿不到那四张藏宝图,是决计不会让他们见到你的!什么时候等我抓到了他们,便是你们祖孙相见之日,你等着吧!哈哈!”
假谌寂话落,转身离开了,有石门落下的声音,但从真谌寂所在的位置看不到门在哪里。假谌寂留了人看守着真谌寂,他想逃跑不可能,也不能让他死了。
又过了一天,司徒宇再次见到了司徒平之。
司徒宇脸上血肉模糊,昨天的伤口都已经不流血了,但看起来更加可怖。司徒宇本以为那样就够了,结果没想到司徒平之这天来了之后,又开始在他昨天刚刚愈合的伤口上面割出了新的伤口!
司徒宇简直生不如死,他现在口不能言,没有手指,他的亲生儿子与其说是在毁他的容貌,不如说是在折磨他,因为他看到了司徒平之拿着刀每在他脸上划开一道口子的时候,眼底闪过的一丝快感。
司徒宇没有看错。
司徒平之最近过得太憋屈了,太郁闷了,他多年以来的谋算都落了空,他的儿女都遭了难,他自己也变成了假谌寂的奴才,没有翻身的机会,他好恨!
每当这种时候,司徒平之总是会想,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姓谌,一开始就是光明正大的谌家后代,而不是真谌寂的养子,不是别人眼中来历不明的外人的话,他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在当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谌雲竞争朔雪城之主的位置!
而所有的一切,始作俑者,在司徒平之眼中,就是他的亲爹司徒宇!就是司徒宇生了他,不仅不养育他,还亲手害了他!
司徒平之一腔郁愤之气无处泄,司徒宇成为了他现在唯一能找到的泄口。他用刀割着司徒宇的脸的时候,好几次都想用力,直接把刀刺进司徒宇的脑袋,但他最终都忍住了……
司徒宇怎么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遭到如此非人的报应折磨,竟然不是来自被他坑害过的人,而是来自他的亲生儿子。
司徒平之在司徒宇身上泄过了他的怒火,又给司徒宇上了药,然后转身离开了。离开之前,司徒平之告诉司徒宇,他明日就会把司徒宇吊到城门口去。
司徒平之回到他跟苏婉清的房间,现苏婉清正要下床。
“清儿,你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下来做什么?”司徒平之快步走过去,神色关切地抱住了苏婉清。
苏婉清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厌恶,开口柔声说:“我觉得好多了,一直躺着也不好。”
司徒平之拗不过苏婉清,就扶着苏婉清到院子里面走了走,跟苏婉清说起了司徒宇的事情。
苏婉清听了之后,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他不仁在先,你做得没有错。”
“嗯,还是清儿懂我。”司徒平之点点头说,没有看到苏婉清眼底越的冷漠。
第二天一早,司徒平之提着半死不活的司徒宇,到了城门口,把他吊在了城门楼的旗杆上面,之前挂祁宁远的位置。
司徒宇的头乱糟糟地遮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衣服也换了一身,从远处看,倒是跟先前在地牢里面的真谌寂一模一样了。
朔雪城的百姓并不知道被吊在那里的是什么人,而司徒宇容貌被毁了,也无法开口说话,司徒平之把他吊在那里之后就离开了,又按照假谌寂的命令,在城门内外做了严密的部署,因为他们都觉得,祁宁远和穆妍不久之后就会再来朔雪城救真谌寂。
司徒平之回到他和苏婉清的房间,现苏婉清没在里面,问下人,下人说苏婉清去看谌紫桓了。
司徒平之想起上次见谌紫桓时候的情景,打消了要过去看看的想法,因为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哄儿子。司徒平之给苏婉清用了最好的药,她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司徒平之也没想着要出去找她,就自己进了书房,打算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怎么做。
所以司徒平之并不知道,苏婉清根本没有去看望谌紫桓,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千雪居。
苏婉清披着厚厚的披风,戴着兜帽,一个人缓缓地走小路到了千雪居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下人进去禀报假谌寂了,不多时,黎宽前来请苏婉清进去。
这是苏婉清第二次来千雪居,第一次就在不久之前,回去之后她就被司徒平之亲手取了心头血。
假谌寂看着苏婉清脚步款款地走了进来。她已经年过四十了,但是保养得极好,跟她的两个女儿站在一起,甚至比她们看起来都要更加温柔美丽,不过这张脸并不是她自己的。
“坐吧。”假谌寂摆摆手,示意黎宽退下。
苏婉清坐了下来,摘掉兜帽,微微垂头,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你一个人来找老夫,是要做什么?司徒平之知道你来了这里吗?”假谌寂看着苏婉清问。
苏婉清轻轻摇头,看着假谌寂说:“他不知道。我对他很失望,他不值得我依靠,所以……”
“所以什么?”假谌寂眼眸微眯。
“所以……”苏婉清站了起来,缓缓地朝着假谌寂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风掉落在地上,寒冬季节,苏婉清里面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薄纱裙,勾勒出了她纤细窈窕的身形,行走之间,真真如弱柳扶风。她走到假谌寂面前,缓缓地跪了下去,仰着头,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假谌寂,“你才是朔雪城最厉害的男人,我愿奉你为主,伺候你,只求一个庇护。”
假谌寂看着苏婉清,眼眸倏然幽深了起来,开口声音低沉地说:“去把易容洗了,让我看看你本来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