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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宣相出行,身后都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师爷幕僚有几个,但皆多都是护卫,他的这些个护卫也不是一般人手,个个皆一身肃杀之气,俨然只要换身盔甲,就可跳上战场带众杀敌了……

宣相以往的玉面阎罗的名声,也不是凭白得来的。

这徐府中有人久仰他大名,但从未见过其人,此时他来徐府,背地里偷偷看一眼,人没看着,他带来的那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倒是看了个遍,末了连脸都来不及羞红,脚一退就跑了。

这群人看着太凶了,可怕。

徐府人丁兴旺,四代同堂,家中可说是热闹至极,宣仲安一路跟着管家去了大堂,路上就碰到了不少在屋外的徐家人,也算是见识到了徐家的人丁之旺,等见到徐家大爷,就拿此跟徐大爷客套道:“徐府欣欣之景,人丁之旺,着实令人心羡。”

这客气话他是说得信手拈来,笑容又亲切,徐家大爷再见到眼前气质如兰,口吻生花的当朝左相大人,脸上满是笑容,嘴里回道:“左相大人客气,客气了。”

他虚应着。

他之前有次去了衙门找他父亲有正事,正巧看到宣相大雷霆的样子,那等景况徐家大爷见过一次,终身难忘。

现在见到宣相大人此等谦谦君子的模样,徐大爷就是死都不敢真拿他当君子招待,只盼着他老父赶紧回来,替他壮胆,同他一块应酬宣相大人。

徐大爷头一次应酬宣相大人,有点紧张,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打着哈哈,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哼哼叽叽找不到正题,宣仲安跟他说了几句,跟徐家这位不在朝为官,但官腔打得极为利索的大爷道:“徐大爷,本官有句话想跟你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还是别讲的好,徐大爷在心里默默道,嘴里却笑容满面,“您说,您说。”

“您在学堂讲学,也是今天待我这般,十句话里找不到半句能听的?”宣相嘴刀一出,概不虚。

“岂是,岂是,学生在学堂讲课时,讲的都是圣人学问,例如三书当中的……”徐大爷可是徐老太爷的嫡亲儿子,也算是半个家主了,他跟着他父亲打滚了这么些年,装浑很是有一手,这厢他一张口就把他教的那些书细细碎碎地说了出来,说了小半柱香有余才停。

这停还是他口干不已,喝茶才停下的。

宣仲安先前还有些不耐烦,他身后的师爷他们都被徐大爷气笑了,但他一听师爷们冷笑出声,反倒冷静了,坐着不动,不听着徐大爷满嘴溜乌龟。

徐大爷一喝好茶,就犹豫地看着宣仲安,“学生教的就是以上几本书,更多的,您看,您还想了解吗?”

“了解,”宣仲安一沉吟,紧接着点点头,敲敲桌子,“是,再了解了解,徐大爷,不如你再跟本官说说你现在的林立书院的由来和现在书院的院况?”

“好,左相大人不愧为我朝仁相,对我们这些学生的情况也很关心啊……”徐大爷感慨,又滔滔不绝了起来。

宣相坐了大半个时辰,算是把徐大爷现在教学的林立学院了解了个大貌,连林立学院之前早上扫院子的老长工的名字都记住了,那老长工叫三伯,就是不幸,三个月前死了,现在顶替他扫院子的是他的孙子,叫小三子。

徐阁老一回来,跟他客套没两句坐下,就听宣相大人感慨地跟他道:“您长子记性真不错,没进礼部当典客,可惜了。”

徐阁老被他一句话,梗得圆圆胖胖的脸就红了。

礼部当典客?那可不就是仰着脖子唱和的?

徐大爷说得口干舌燥,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这茶想喷又不好喷出来,只好强往嘴里咽,一咽就咽了个岔气,猛地咳嗽了起来。

听到动静,宣仲安瞥了徐大爷一眼,又朝徐大爷的老父亲放刀子:“不过也屈才了,就你家这位大爷打哈哈的本事,我看把他放到御史台去,御史台那边就要少招人恨些了。”

是少招人眼些了,但御史台那群嘴毒心狠的会把他这个碎嘴皮子拆了吃了。徐阁憋着脸,瞪了长子一眼。

徐大爷老神在在,跟左相兜圈子,比左相把他卖了他还帮左相数钱来得好。

宣仲安在朝廷官员和那些官员的家属眼中,那是浑身长满了心眼,连头丝上都挂着几双,所以等到他开口,说想请林立书院的一位老师,也就是徐大爷的至亲好友去给他儿子当启蒙恩师的时候,徐阁老那眼刀子就直往长子身上刮,把徐大爷直看得坐立不安。

人家只是来请个老师,你至于口沫横飞,说得要连喝三盏茶吗?

徐大爷被他父亲看得懊恼得一揉脸,硬着头皮朝微笑着看着他的宣相看去,“仅是如此?”

“那你以为如何?”

徐大爷又揉了把额头。

宣仲安转头跟徐阁道:“宣某算是明白您家是怎么在群狼环伺之下,还活得跟如鱼得水一样了。”

这说废话的本事,把人都能说晕头。

徐沫鸿是好想把他撵出去,此时装聋子,左顾而言他,“不知宣相是怎么看中此子的?”

宣仲安看中的人是徐大爷的好书,但也只是一介穷书生,日子过得清贫,名声也不显,徐沫鸿都不知此人是怎么入了宣相的眼的。

“此人是我外祖临终前为我提议之人,我外祖与他有过几面之次,道这位大人读书万卷,也行过万里路,是难得的言行合一之人,”宣仲安笑了笑,看向徐沫鸿,“我听说这位施之省施先生称您为恩师?”

徐沫鸿朝他拱拱手,“哪担当得起,老夫只是在之省困窘之时伸过一援手,之省感念我这滴水之恩,非认我这老朽当师者不可,当时老夫也是见才心喜,就受了他这个情,记下他这名弟子了。”

其实徐沫鸿认下此人,是想收留他在京中书院教书育才,不想再让他东奔西跑,把他认为了弟子,施以援手的时候也就有了名目,徐府也能庇护他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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