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扶着额头,挥手道:“去罢去罢,容我再好好想想。”
康熙便退出了太皇太后的寝屋,朝江菱的屋子走去。江菱喜静,因此便选了一间安静的屋子,作为自己的居所。康熙走到屋里时,江菱已经用了药睡过去了,满屋的太医们并苏麻喇姑一起,都在商议着次日的用药和休养。见到康熙皇帝进来,便齐齐地行礼。
康熙叹息道:“下去罢。”
太医们和宫女们都齐齐退下去了,连江菱陪嫁过来的那两个嬷嬷,亦一并退了下去。康熙坐在她的床前,稍稍拉开锦被,望着绷带上那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禁不住心头一紧。
——这伤势,也未免太严重了。
刚刚太医们下的诊断书仍在眼前,“小主年轻,身体底子好”……但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起这样折腾罢?康熙心里有些沉重,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在她床前坐了整整半夜。
江菱其实早已经醒了。
她的伤势不过是表面上看起来严重,但底子里一点问题都没有。尤其是江菱的身体素质远超正常人,那就更加一点事儿都没有了。但是康熙皇帝就坐在自己床边,屋里空荡荡的没有第三个人,即便是已经醒了,也只能阖着眼睛假寐,心里默默地数着一,二,三,四……
康熙皇帝在她身边坐了很久,一直没有离开的意思。
直到深夜时分,有人在外面轻轻叩了叩门,说太皇太后请皇上过去,康熙才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低声道:“朕知道了。”然后起身吹熄了那盏灯,朝屋子外面走去。
空寂寂的屋子里,唯余一片淡淡的月色,康熙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江菱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朝那边望去,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还有刻意压低的谈话声。
她阖上眼睛,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等康熙的脚步渐行渐远,江菱才从枕头底下,取出了一面菱花镜。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将反面对准了自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原地。但过了片刻,江菱又毫无损地回到了床上,手里依然持着那面菱花镜,但一只手却揉着自己的脚,表情相当痛苦。
如果只是腰腹上的伤,她倒是可以勉强忍了。但是脱臼呢?
想要在末世里呆上两三年,这个脱臼的脚,可是不成啊……
江菱低头望了一下自己的脚踝,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还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据太医说,她的脚伤起码要将养十余日,才能勉强下地走动。江菱想起末世暗无天日的核冬天,又计算了一下自己重伤后的奔跑速度,重新将菱花镜塞回了枕头底下。
既然如此,那就再住上十余日罢。
江菱暂且按捺住了离开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在屋里养腿伤。
至于腰腹上的伤?
要是腰腹上的伤好了,她哪里还能跑路哦。
如此养了三四日之后,江菱便听说,太皇太后破天荒地去了一次大朝会。但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宫女们这两天都开始噤若寒蝉,似乎是怕触了太皇太后的霉头。江菱因为在屋里养伤,倒是没有什么人来打扰她,除了苏麻喇姑偶尔会来送些补品和药材。
第四日下午,江菱又接到了一箱子药材,这回却是荣国府送过来的。
跟着药材一起进宫的,还有许久未见的王夫人。
王夫人比起前些日子,气色倒是差了一些,想来是荣国府里事务繁多,忙得焦头烂额了。江菱躺在床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但还是扶着嬷嬷们的手坐起来,给王夫人问了声安。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人捏住了把柄不是。
江菱领教过王夫人的手段,但凡稍有一点差错,都能被王夫人捏住了狠狠教训一顿。现在她已经同王夫人彻底交恶,还是维持住表面的礼节为好。要是在这时候被拿捏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夫人捏着一张帕子,捂着口鼻,凉凉地说道:“这屋子里忒大的药味。”
江菱勉强笑了笑,依然是那副气若游丝的样子:“要是太太受不住屋里的药味儿,来人,扶太太到院子里透透气儿,省得伤了二太太的贵体,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王夫人轻轻嗤了一声,推开嬷嬷们的搀扶,坐到江菱的床前,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轻声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世上总有因果报应的不是。要是早先你应了我的话,乖乖在元春跟前服侍,我们好歹也能照应着你一二,哪里会受到今日的苦楚。呵,这滋味儿可好受么?”
江菱笑笑,道:“二太太要是好奇,不妨也试一试罢。”
“别介。”王夫人摆摆手,道,“我可没有你这样的福气,先是摔了车再是惊了马,硬生生摔了半条命去。原本我还想着,送些陪嫁到你这里,好歹也能照看着一二,哪里想到你居然全都辞了。”而且还让彩云把人送到贾元春那里,生生耗去了荣国府的不少资源,还彻底断绝了荣国府塞人进宫的路,王夫人想到这里,又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彩云一眼,续道:“但人既然已经送了,便只当时给我家姑娘新换的嫁妆罢,也算不上什么大差错。诺,我今儿给你送了些药材来,俱是府里留了将近百年的,想必足够你花用了,也算是全了府里的一份儿心意。彩云,把箱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