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一回地三四封信,林黛玉的事情便陆陆续续地敲定下来,只等太妃那里松口了。
江菱等到一开春,便找借口又出了一次宫,见到了愁云惨淡的林黛玉。林黛玉一见到江菱,便抱着她长久都不放手,北静王在后面看着,想要去扶,但刚刚伸出手,便又停顿住了。
江菱轻轻拍了拍林黛玉的背,低声问道:“怎么,事情不顺利?”
虽然问的是林黛玉,但她却看向了北静王。林黛玉害臊,多半是不会说给听的。
果然林黛玉半晌都不说话,还是北静王看不过去,低低地咳了两声,道:“倒也不是不顺利,只是额娘那里有些难办,先前南安太妃曾想给我做媒,不过被我辞了;额娘的意思是,先把人定下来,等南安太妃那边消了气,再迎她过门。现在她住在那园子里,左右不是个滋味,便想让我把她接出来,在外面住一段时日。”但他们两个男未婚女未嫁,真这么干了,怕是林黛玉又要难做。
林黛玉稍稍抬起头来,抱着江菱道:“阿菱,你可有什么法子么?”
自从江菱把她的名字从秀女名册上抹掉之后,在林黛玉心里,便没有江菱解决不了的事情。
江菱望望北静王,又望望林黛玉,问道:“不如以我的名义……”
北静王摇头道:“不妥。如此便要累了小主的声名。”
林黛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仿佛有些焦急了。江菱安抚地拍拍林黛玉,示意她稍安勿躁,忽然间灵光一闪,问道:“阿玉,你父亲留下来的……可有京里的铺子或是田产?”
林黛玉一怔,低声道:“有是有,但那不过是一间小铺子。”
江菱想了想,便道:“不管铺子的大小,只要有京城的铺子就行。你设法把那间铺子换成一座大宅子,只说是父亲从前在京里买下来的,再挑拣几个丫鬟,只当是你父亲还在世时……阿玉、阿玉你莫哭。”
大约是“只当是你父亲还在世时”几个字引了林黛玉的思念,眼圈儿又红了。
林黛玉自个儿想了片刻,嘟哝道:“阿菱你别开玩笑了,那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铺子,还是我父亲无意中接手的,没有什么进益,哪能换成一座大宅子呀。京里的宅子可不便宜。”
江菱轻咳一声,指了指北静王道:“这便要指望王爷了。”
北静王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心领神会,朝江菱抱拳道:“多谢小主提点。”
林黛玉眨眨眼睛,看看江菱,又看看他,嘟哝道:“你们在说些什么呀……”
江菱笑道:“半真半假,半假半真,东西是林大人留下来的,即便是二太太也挑不出错儿。”
林黛玉越地糊涂了。不过仍旧懵懵懂懂地被北静王带上车,预备送回大观园。现在他们两个的事情都有些繁多,因此与江菱见面的时间,便被压缩了小半日。
在临走之前,北静王又叫住江菱,问了些荣国府里的事情。江菱都照实答了,但见到北静王的眉头越皱越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却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如此又过了两月,选秀之事平平安安地过去了,再没有什么意外。
期间王夫人曾进宫看过贵妃一回,但因为贵妃被禁足,又正在病着,只能留了些药材在宫里,嘱咐她好好静养,便再没有什么动静。至于宁国府,则更加没有什么动静了。
但这种情形,怎么看,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选终了,宫里放出了一批宫女,又新收了一批宫女进来,不少宫里都重新换了人,连带着江菱跟前也多了两个宫女。江菱又去问苏麻喇姑,这回总该是超规格了罢?但苏麻喇姑只是笑,却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第二天,乾清宫里忽然降下一道圣旨:康熙准备南巡,而且指定的地点,就是金陵和苏州。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南巡,怎么看都有些风雨欲来的意思。宫里那位贵妃曾经不顾自己正在禁足,想要闯进乾清宫求情,但却被梁大总管带了回去,其结果是:再禁足半年。
第三天,王夫人想要进宫,却被挡在了宫门外,一贯灵验的套路也不灵了。
第四天,宜嫔和惠嫔借着探病的名义,又去看了看那位贵妃。据说当天宫里吵起来了,隐约可以听见“凤藻宫”三个字,似乎是当日在凤藻宫里,贾贵妃让宜嫔难堪了,宜嫔便一直记到了现在。
第五天,去的人是荣嫔,但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第六天,康熙皇帝南巡的旨意终于传遍了紫禁城内外,内务府和沿途各处都已经准备妥当。
显然这场南巡,是康熙皇帝早就定下来的,否则不会在短短五天的时间里,就将一切事务都筹备妥当,连带着沿途的住处都安置妥当,这也忒不合常理了。
还有一件更加不合常理的事情:
——这回伴驾随行的嫔妃,仍旧只有一个江菱。
至于康熙皇帝在明面上给出的理由,则是“朕顺手指了一个,指到谁便是谁”。
江菱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