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皇太后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唯一的可能性……江菱笑着说了声好,从自己的那一盘糕点里,拣了几块放在碟盘里,端了起来,一块块地食用。
那位大宫女愣住了。
因为谁都没有规定,上面赐下来的点心,不能混合着其他的一起用。
江菱用了两块,便朝那位大宫女望了一眼,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那位大宫女知道自己再不走,多半便要露馅了,咬咬牙转身离去。在刚刚转身的那一瞬间,江菱便拈起一块带有异味的,裹在帕子里,轻轻塞回到袖口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吃光了其他的糕点。
自己的这一碟糕点刚刚用银针试过,嬷嬷们亦将每块都切下来一小点品尝,没有问题。
刚才拿点心的动作也很小心,没有让糕点们碰到一起。
那块带有异味的糕点,她一点儿都没有沾。
江菱不动声色地用完了余下的糕点,将空碟盘轻轻搁在案桌上。那位大宫女走到郭贵人身边,但却回头望了江菱一眼,直到看见江菱面前的空碟盘,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江菱笑了一下,朝前面望去。
荣嫔仍旧在半阖着眼睛,一粒粒地捻着她的佛珠。
德嫔刚好背对着她,看不清在做什么。
宜嫔端着茶盏一口口地灌着,目光牢牢地盯着那株梅花树。
反倒是惠嫔,频频朝江菱这边望来,表情似乎有些焦急,又有些期待。
江菱朝最上面望了一眼,贾元春的注意力仍旧在太皇太后身上。但因为太皇太后的表情疲倦,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太后身上,正在皇太后身边说着些什么,时不时地看太皇太后一眼。
明白了。东西是惠嫔换的,但荣嫔知道。
江菱又笑了一下,将袖子里那块手绢包裹的点心取出来,交到一位嬷嬷的手里。
嬷嬷们不明所以,但惠嫔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荣嫔仍在捻着她的佛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江菱朝嬷嬷们点了点头,道:“收着罢,等回去再细看。”
嬷嬷们何等机敏,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机锋,脸色立刻就变了。一位嬷嬷走上前来,低声道:“要不,主子还是回长春宫去?好歹宫里还是安全的,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江菱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冷然道:“有人好不容易等到我出宫,哪里会这样轻易让我回去。”
长春宫确实是最为安全无虞的所在,在这里,事情就变得危险多了。
江菱闭上眼睛,慢慢回想着今日的一幕幕。赏花宴,梅花树,大朝会,在宫里堵她,一环扣着一环的,变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刚刚将事情理顺了一点儿,便又听见太后道:
“哀家听闻,前日云菱小主承蒙天恩,怀了身子,越级晋封为嫔。倒是桩天大的喜事。”皇太后朝这边望了过来,一字字慢慢地说道,“上前来让哀家瞧瞧。”
江菱睁开眼睛,四面八方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太后的声音不大,但刚刚好可以让江菱听到,而席位在江菱跟前的几位嫔妃,全都能听到。江菱朝太后那边望了一眼,恰好看到惠嫔退到一旁,眼里犹带着几分冷意。
嬷嬷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小主”,又压低了声音问道:“要不小主装病辞了?这当口儿上到跟前去,众目睽睽之下,怕是有些不妙啊。”
江菱摇了摇头,道:“无妨。太后当面道出我身怀有孕,反倒不容易从暗处下手,至多会让我当着太后的面难堪。”她朝上面望了一眼,道,“扶我到太后跟前去罢。”
嬷嬷们无法,只得扶了江菱起身,到前面去拜见太后。
江菱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尤其是经过宜嫔和惠嫔身边的时候,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但正如江菱刚才所料,太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点明了江菱身怀六甲,反倒没有人从暗处使绊子了。她顺顺利利地走到了太后面前,稍稍屈膝,行礼道:“给太后请安。”
太后看她的眼神相当复杂,目光几次落在她的小腹上,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却没有说话。
反倒是一边的惠嫔开口了:“今儿贵妃娘娘送来一株梅花树,赶巧便碰上云嫔身怀六甲,你们瞧着,这算不算得上是恰逢其会?”言罢狠狠剜了江菱一眼,似乎带着很大的怨气。
江菱瞥了惠嫔一眼:刚刚差点儿中招的明明是我呀,你在那里生什么闷气?
太后指着惠嫔,埋怨道:“口无遮拦的。你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惠嫔低头认错,但目光却一直落在江菱身上,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似乎是在看好戏。江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现贾元春的脸色又变差了。
显然,刚刚的恰逢其会四字,不小心,或者是故意,戳到了贾贵妃的痛处。
贾元春的脸色变差了一瞬,但又勉强笑了笑,慢慢恢复了原先的容色,诘问惠嫔道:“照你的意思,这株凤凰展翅的梅花树,应当留给云嫔,才是正理?”
是,江菱便将成为众矢之的。
不是,惠嫔便会落一个信口雌黄的名声。
惠嫔倏然站了起来,但却被身旁的嬷嬷拉了一下衣角,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贵主儿此言差矣。”惠嫔嗤笑道,“我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