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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此即赵黼打量薛君生,却见他未曾卸妆,虽少了台上的柔美之气,却仍是个绝代佳人似的,尤其是双眸,十分勾魂。

赵黼不由啧啧:“果然生得极好,怪不得我二叔这样急想请你进府呢。”

薛君生闻言,微微一颤,就深低了头,虽然隔着油墨看不清底下神情,却也能看出他的不安之意。

云鬟扫一眼赵黼,却听他又道:“下九流的东西,既然入了这行,就知道会怎么样,下次恒王府来请你的时候,劝你还是乖乖地从命,不要这样矫情,惹怒了恒王,只怕下场堪忧。”

薛君生越不能言,然而头上的珠花儿却已在微微颤抖。

王振本以为赵黼叫人是来夸赞的,不料竟说了这几句,十分莫名骇然,又见薛君生如此,心中便有些同情,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霸王的。

忽听那“书童”道:“世子,打人莫打脸。”

赵黼抬眼,眯起双眸。

云鬟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虽然高高在上者不懂这话,但人心之所想之所向,却是任谁也阻挡不了的。”

王振悚然而惊,此刻竟恨自己多长了双耳朵,少生了两条腿,先前怎么竟想不开要劝他来听戏呢?如今倒又掺和进这样一场戏,他想看看赵黼如今是何神情,却又无胆。

薛君生微睁双眸看着云鬟,不知为何,双眼之中水光闪烁。

赵黼凝视云鬟半晌,眼底阴云密布,雷霆交加。

云鬟自看的分明,却仍只是面色淡然。

如此过了片刻,掌声轻拍,竟是赵黼击掌笑道:“好,好,果然不愧是本世子的书童,听听,说的何其有理,简直人深省,王振你说是不是?”

王振只觉自个儿一会儿如在峰顶,一会儿又滑落深谷,闻言忙也跟着笑道:“是是是,果然是极有道理……别具一格。”

赵黼又看薛君生:“你还不来谢过,人家为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薛君生愣了愣,便又看云鬟,因上前行礼,道:“多谢……”

赵黼道:“她叫‘凤哥儿’。”

薛君生深吸一口气,道:“多谢凤哥儿。”

云鬟道:“京城居,大不易,不知道薛公子听说过这话不曾?”

薛君生眼中的泪几乎跌出来,生生忍住:“曾有人跟我说过,只可惜我并没听从。”

云鬟不忍看他,只是声音已放的和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随遇而安罢了,还请……善自珍重。”

薛君生低下头去:“是。”

云鬟回身道:“世子,是时候该走了。”

赵黼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两人说话,此刻便缓缓起身,又对王振两人道:“你们如何还不走?”王振听了,如蒙大赦,忙行礼,拉着朋友飞跑而去。

赵黼踱步走到薛君生跟前儿,仔细看了几眼:“这就落泪了?有什么呢……就哭起来?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这样爱哭软弱,又进什么京?”

薛君生忙道:“并没有,是……是油彩花了眼了。”

赵黼笑里有几分嘲弄之意:“省省罢了,以后苦还多着呢,只怕你的眼泪都不够用。”

出了畅音阁,赵黼见云鬟跟在身后,便握住她的手,拉着越过人群回到车上,因走得急,云鬟几乎跟不上,手中的童子抱鱼灯笼亦乱晃动个不停。

才进了车内,赵黼便道:“我说他两句,你就不受用了?你跟他倒是几时认得的?就露出这幅惺惺相惜的姿态来了?”

云鬟有些喘/息未定:“世子心疑,直问我就是了,何必为难无辜之人?”

赵黼道:“我问你,你倒是肯说呢?”

云鬟道:“此事并没什么不能对人言,当日我上京来,在洛阳的时候,因客栈藏尸案认得的薛家哥哥,那案子多承他相助,此事奶娘,露珠儿,巽风,甚至白侍郎也自知道。”

她字字清晰,赵黼垂眸想了半晌,才恍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当你怎么认得这种人……竟是路上遇见的。”

日光从帘子外透进来,明亮的光芒里有尘埃乱舞,跟细细地微喘声,顷刻,却又逐渐落定。

赵黼瞥着云鬟,见她脸儿有些微红,想是方才奔跑累着之故。

他在怀中摸了会儿,掏出一块儿帕子,便要给她擦汗,口中道:“你若早跟我提,我便明白了。”

云鬟举手挡住:“无缘无故的,我跟世子说这些做什么?”

赵黼语塞,捏住帕子,掀起车帘子假作看风景的。

忽听云鬟道:“世子……”

赵黼想不到她会主动跟唤自己,忙回头来:“怎么?”

云鬟盯着手上的灯笼,红肚兜的娃儿喜笑颜开,一脸天真无邪,眼前不由浮现方才薛君生含泪的双眼,以及当日在洛阳相遇,风雨之中,那看着温柔可亲的少年,虽能为有限,却仍竭力相护。

云鬟张了张口,几度才问:“世子先前说恒王……他会不会为难薛哥哥?”

赵黼眨眨眼,嗤之以鼻:“今儿虽然被我拦住了,保不准明儿,或者哪一日,我那二叔是个极重色的人,荤腥不忌的,你那薛哥哥生得又千娇百媚,我看……”

云鬟深深垂。

赵黼忽地有些察觉她的用意:“你为何这样问我?”

云鬟轻声道:“只是觉着,有些可怜罢了。”一句话说出,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赵黼听到“可怜”二字,便往前微微倾身过来,捏着她下颌一抬,道:“你方才说人各有志,那你的心之所向所想,又在哪里?”

云鬟目光闪烁:“世子知道,不管在哪儿,总不是在这儿。”

赵黼压一口气,手上微微用力:“你不惜把他跟你相比?那种卑贱的人,也值得你这样?”

云鬟道:“我原本也觉着他卑贱,可是想来想去,却觉着我从来不比他高贵。”

赵黼喉头动了动,眼底透出怒色:“你……你当我也是恒王那样的人?恒王府姬妾成群,妖童艳/妇,数不胜数,我是那种人?”

云鬟道:“我虽自比薛哥哥,却并没把世子比恒王。”

赵黼道:“你嘴上不这样说,心底难保不曾这样想。”

云鬟道:“我只是想,世子跟恒王,虽然品性不同,却也有相似之处,都是皇亲贵胄,都惯以势压人,恒王要请薛哥哥进府,他无法反抗,世子要我进世子府,难道我有半分选择?”

赵黼瞳仁有些收缩,缓缓松手,仍是含恼带愠的:“我是为了你好才如此,恒王叫他去是为了……”底下那句龌龊的话,自然说不出来。

车窗外喧嚣的声响渐渐没了,只剩下马蹄声跟车轮辘辘,搅动两般心境。

云鬟凝视赵黼,忽然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赵黼为人虽轻狂不羁,可这一次,却着实太破格了,云鬟不免想起那一夜他持剑夜闯崔侯府,当时他也是说“并非胡闹”,而这人若做坏事,是从来做的理直气壮,从不会多找理由的。

这两样破格举止加起来,不由让她疑心有什么不对。

赵黼目光阴沉:“我只是……不想吓到你。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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