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哈哈大笑,见前方人少了些,便轻轻地挥鞭,那胭脂马听得号令,便小步奔跑起来。
云鬟从未骑过这样高大的马儿,虽然喜欢,心里难免有些惊慌,忙伏底些身子。
赵黼才要叮嘱,见她做的极好,不由道:“好阿鬟,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云鬟并不回头,只是微微地搂着马脖子,一路往城门处而去,将过十字街的时候,忽然便见一顶轿子从街中而来。
云鬟才扫了一眼,胭脂马便一纵而过。
马蹄声极为响亮,惊动了那轿中之人,便出言问道:“是什么人在京内大街上纵马?”
前面的侍卫道:“回大人,看着像是世子的赤兔。”
那轿子里的人“哦”了声,不置可否。
侍卫又道:“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乘着赤兔的,不是世子,是个不认得的少年,世子反陪在旁边儿,看方向,是出城去了。”
轿中一阵沉默,顷刻说道:“知道了,回刑部吧。”
且说赵黼进京这段日子,便以这胭脂马为坐骑,因此看守城门的侍卫都认得,远远地瞧见两匹马并辔而来,又看见赵黼,忙便让开。
两个人纵马出城,来至外头的官道上,人越少了,胭脂马最喜阔朗,来至外头,便跃跃欲试,逐渐加速。
赵黼知道云鬟虽会骑马,但毕竟并不习惯于此,便想要让马儿慢些,谁知云鬟竟一抖缰绳,那马儿会意,顿时长嘶一声,更似腾空入海。
赵黼吃了一惊,忙道:“阿鬟,你慢些!”
云鬟置若罔闻,伏底了身子,抬手在马背后轻打了一下,胭脂马得意,越奔雷腾云似的往前飞驰而去!
赵黼震惊,他所骑得这一匹马儿,自比不上那名马一流,很快竟落后数丈。他极担心云鬟有危险,本要打唿哨让马儿停下来,可看云鬟身子伏在马背上,那天青色的袍袖衣摆随风飘荡起伏,一时竟心下犹豫。
云鬟人在马上,起初还觉着马儿颠簸,渐渐地身子就跟马儿一样起伏奔腾,再也不觉着其他了,眼前的景物也逐渐从清晰到有些模糊,连赵黼的声音也抛在脑后,只顾腾云驾雾似的,似豁出一切,而前路永没有尽头。
然毕竟她不是惯于骑马的,这胭脂马又偏膘壮,云鬟很快便觉着手臂酸,双腿脱力,身子微微摇晃,有些坐不住马背之意,只是心里倒也丝毫不觉惧怕,反而有种畅快淋漓之意。
正在信马由缰,顺其自然之时,身后响起几声唿哨,马蹄声奔雷似的来到,接着,一道影子纵身过来,云鬟只觉得身后微微一沉,有人探臂过来,将她搂入怀中。
云鬟双手早握不住缰绳,顿时便往后倒去。
原来是赵黼,觑得时机,便跃了过来相护。
赵黼一手搂着她,一手接过缰绳,慢慢地控住马儿,双眸低垂,看向怀中之人。
却见因一路狂奔,云鬟的簪早不知落到哪里去了,鬓丝散乱,且因一路风急,乱吹乱扑,弄得脸上也有些红红地。
只是双眼跟脸颊上仿佛有水渍未干,此刻被他揽在怀中,却恍然失神般,双眸眨了眨,便合了起来。
赵黼徐徐出了口气,此刻马儿也停了下来,赵黼抬头看去,却见前方有哗啦啦水声,竟已经到了太平河边儿了。
那马儿一路跑来,正好歇息,见主人并不催逼,便低头,一嘴一嘴地拽那枯草来吃。
赵黼低头,手指在云鬟脸上轻轻擦过,指头上湿湿的,弄得他的心里也有些涩意。
赵黼沉默片刻,才问:“你方才怎么了,可知是极危险的?”
胭脂马本就比平常马儿要快,那样风驰电掣的速度里她若掉下来,只怕必死无疑,赵黼又不敢立刻喝令马儿停下,是以一路屏气悬心,默默紧追。
云鬟缓缓睁眼,轻声道:“我有些累了。”
赵黼闻听,便翻身下马,又接了她下来,就在河畔的草地上坐了,仍抱她在怀里。
此刻因天渐渐冷了,河畔更是无人,只官道上偶尔有些车马经过。
云鬟浑身似散了架,索性也不动,也不言语。
赵黼本来有许多话要说,比如问她是不是真的放弃吏部铨选,比如问她为什么方才纵马狂奔,可看她这般,却最终只是抱紧了她,不再做声。
河畔风自然大些,赵黼用尽量替她挡着,有些后悔自己出门没带大氅,实在失策。
虽有心让她歇息,又不敢着实让她睡过去,便温声道:“好阿鬟,咱们回府里去睡可好?这儿风大,天又冷,留神你着凉了。”
云鬟置若罔闻,更似睡着一般。
赵黼心里窜动了两下,便慢慢地低头,想要在那樱唇上亲上一口。
谁知才低头,云鬟长睫一抖。
赵黼竟十分心虚,忙停下来,左顾右盼,假作无事。
云鬟睁开眼睛:“王爷,我有一件事不解。”
赵黼心里本噗通噗通乱跳,猛然听见她叫“王爷”,顿时紧皱眉头:“你……你叫我什么?”
从不曾对云鬟说的是,赵黼心里怕她这样称呼。
起初他倒也没觉着什么,只是天长日久,才琢磨出其中滋味。
但凡是云鬟叫“王爷”的时候,便说明她的心神仍似在前世那样的情形下,而在她眼中心里,他就是那个江夏王赵黼,仍有着难以历数的恩怨纠葛。
有时她会叫他世子,倒也中规中距,不过是代表今世,疏疏淡淡而已。
在鄜州的时候,以及后来重逢,她偶尔会叫“六爷”,那就是两个人之间一丝很难言的熟悉之意。
所以赵黼私心盼望她不要如相称,至少对目前来说。
最好,是用“六哥哥”,取代所有。
云鬟道:“可世子迟早会封王的,不是么?”
赵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