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看之下,却又惊得双眸微睁,有些不敢信似的。
原来云鬟这最后一子,正是赵世捏在指间,将落未落的那一子,然而却并非是下在中央,而是在旁侧犄角上“顶”了一下。
这一角,是赵世跟睿亲王两个都忽略的一步棋,甚至从未想到可以在这一处废弃之地落子。
但偏偏在此一顶,原先赵世已经透出败像的棋路,忽然便“活”了过来。
看似是一处废棋,却仿佛牵制了睿亲王的种种后招,果然是真正的“金角银边”,杀招立现。
睿亲王几乎不敢信,看看落棋,又抬头看向云鬟,继而看向赵世、白樘……却说不出一个字。
赵世此刻正也在打量那一步棋,眉峰微动,老皇帝笑道:“好!”
云鬟回过头看白樘,却见他向自己轻轻眨了眨眼。
此刻赵世悠悠然对睿亲王道:“亲王,该你了?”
睿亲王连吃了两个憋,一口气几乎喷不上来,先前的锐气全消,勉强拿了黑子,端详了半晌,终于弃子,道:“果然还是皇帝陛下棋高一着,我认输了!”
赵世抚掌大笑,又道:“亲王这会儿可信了么?”
睿亲王明白,果然是老皇帝故意做给他看的,然而此刻也顾不得再有其他想法,只是一个心悦诚服罢了,拱手垂道:“大舜人才辈出,我国所不能及也。”
因赵世要询问白樘案情详细,便命云鬟先行出宫,睿亲王顺势起身告退。
云鬟先出了御书房,头前内侍领着,才走了数步,便听得身后睿亲王道:“谢主事且留步。”
云鬟回头,见睿亲王快步追了上来,含笑道:“我也正出宫,就跟谢主事同行如何?”
虽然睿亲王生得不似辽人般凶恶,谈吐又似风雅,但毕竟是辽人,云鬟心中不免忌惮防范,便道:“殿下可是有事?”
睿亲王道:“没什么事,只不过同你闲话罢了。”
云鬟不语,只碍于对方的身份,便同他一块儿往外而行罢了。
睿亲王见她默然无声,便仔细打量,却见生得白皙秀丽,风姿卓绝,不由道:“我先前曾见过白尚书的公子,那也是个金玉冰雪般的人物,先前虽然早听闻谢主事大名,只不过亲眼相见,才知道竟如此难得。”
云鬟只垂着眼皮道:“亲王过奖了。”
睿亲王笑道:“我是诚心诚意,果然天地灵秀之气,都在中原地方了。这番我上京来,见识了多少不凡的人物,皇太孙殿下自然不必提了,再比如你们的白尚书……”
云鬟长睫微微一动,睿亲王见那内侍在前头三四步远,便放低了声音道:“方才最后那一步棋,并不是皇帝陛下原本会落的棋路,应该是……白尚书暗中指点你下的,我说的可对?”
云鬟想不到他竟也察觉了,心中虽惊,面上却仍是淡然之色,道:“我并不懂亲王殿下在说什么,我不过是按照殿下跟圣上对弈的路数恢复的罢了。”
睿亲王见她不认,便只一笑。
云鬟知情与否,萧利天不知,但他却明白,倘若云鬟只将棋局恢复,只怕并不是老皇帝心里所最愿的,恢复棋局事小,至关重要的,是最后那一子。
赵世为什么会抚着手腕,为何会那些感叹,萧利天知道,白樘只怕也知道。
所以,才会有最后那关键一子。
金角银边,反败为胜。
——刑部尚书,那可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物。
渐渐地两人出了午门,睿亲王的那些侍卫们见他同云鬟出来,便都打量。
云鬟跟白樘进宫,只阿泽跟一名刑部的差官随身跟随,这会儿见她出来,阿泽便道:“四爷呢?”
云鬟道:“尚在宫内。我先回刑部,你在此等候四爷便是了。”翻身上马,跟那差官先行。
睿亲王因先前负伤,养了两日,虽好了大半儿,今日却仍是乘车来的。
上车前吩咐了几句,有个随从便先去了。
阿泽仍等在午门外,见云鬟先去,睿亲王一行人又风雷滚滚而去,他回头看了眼,望着那伙辽人马嘶人呼远去之态,竟有些不自在。
且说云鬟跟那刑部差官,行了片刻,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响。
自然知道或许是睿亲王的车驾赶来,云鬟便放慢了马儿,贴边而行,想让他们先过。
谁知那马蹄声如雷,奔到身旁,却陡然停住,竟拦住在她的马头之前。
云鬟猝不及防,生恐两马相撞,忙用力勒住缰绳,那马儿见拉的急,又看恶人拦路,不觉前蹄跳起。
云鬟坐不住马鞍,顿时便跌落下来。
那拦路之人大笑起来:“我们亲王殿下请你去喝酒。”
云鬟踉跄下马,几乎磕碰伤着,那差官早也飞身下来扶住,忙问:“谢主事如何?”
见云鬟无碍,便抬头喝道:“怎么如此莽撞无礼?又哪里有这样请客的?”
云鬟拧眉看向那辽人:“请告知睿亲王,刑部尚有公事要做,无暇奉陪。”
那辽人见差官呵斥,早竖起眉毛,又见云鬟拒绝,便道:“亲王殿下请你,不要不识抬举!”
差官忍无可忍:“休要如此无礼!”
那辽人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对老子说话?”
云鬟忙挡住那差官:“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说话间,睿亲王的车驾已经到了,撩开帘子看出来,面上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