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黼道:“你说阿鬟受苦的事,自打我走了,到底都生了些什么,你从头都跟我细细说一遍。”
一来因回京时间太短,要谋划的事却太多,就算在宫内见了云鬟,也竟无暇理会别的……虽从赵世口中得知云鬟受伤非轻,其中详细却并不明白。
白樘又不在,正好是个时间。
季陶然哼了声,道:“六爷想知道么?好,我跟你说无妨。但你不如先告诉我,那睿亲王死了不曾!”
赵黼道:“怎么?”
季陶然道:“不怎么,我就是想在他身上戳个十七八刀而已!”
三人进了厅中,季陶然含愠带怒地将生之事跟赵黼说明。
薛君生如何救援,两人如何落水,如何死里逃生……回到宫中,又因身份暴露被下狱之类,起起伏伏,尽数告知。
季陶然曾给云鬟料理过伤口,是最清楚那凶险的,换了几盆血水,缝了多少针,说的最是明白。
赵黼听着,只觉着头皮麻,双手颤抖。
阿泽虽知道,从头听了一回后,又忍不住红了双眼,也咬牙切齿说:“千万也别让我再见到那萧利天,不然我也要戳他十七八刀报仇。”
季陶然说罢之后,又问宫内的情形,赵黼因听了云鬟的遭遇,心神不属,勉强回答了两句。
他本是一心要来质问白樘那忘忧散的事,更是火烧眉毛般着急,可因听了这番话,却竟无心在此逗留了。
正起身欲先回宫,门口却有一人踱步出门,转身间,两人目光相对。
门口处,白樘的眼神依旧沉静如许,人也如故,在雪色反光里,越显出一种明洁干净,疏离淡然之意。
多少年了,每次见他,却都如初见似的。
白樘上前拱手:“参见殿下。”他身后跟着的是巽风,任浮生等,也各自见礼。
赵黼只得止步:“大年初一,尚书却不得在府里过节,实在辛劳的很。”
白樘绝早同一干重臣出宫后,又着手抄查沈府捉拿沈正引之事,自然如临大敌,不敢怠慢。
只是,沈相跟满府之人虽被拿下,他的两个儿子却早不知所踪。又因这案子要紧急料理,哪里得闲回府,才将人拘押回来,就听说赵黼来见。
季陶然阿泽见白樘已经回来,便暂且先退,巽风跟刑部的随官等都在外间儿。
屋内只他两个人,赵黼也并不落座,只从怀中掏出那个锦囊,扔给白樘。
白樘举手接过,——当初他送药给云鬟的时候,不曾有此物,因此竟不知是什么物件。便打开来往手心倒出。
当看见那颗药的时候,白樘皱眉:“这个怎么在殿下手中?”
赵黼问道:“你承认是你送给阿鬟的?”
白樘道:“是。”
赵黼道:“这是什么?”
白樘道:“调理身子的良药。”
他的语气仍淡,脸色平静,并无异样。赵黼细细打量,又想起云鬟的话,心中也是疑窦丛生。
白樘问道:“殿下来此就是为了此事?不知有什么不妥?”
这般神情自若,若非是他的城府极至深沉,那就是毫不知情。
赵黼道:“尚书可听说过忘忧散?”
白樘的脸色略见变化:“隐约知晓,从未见过。”
赵黼目光下移,看向那颗药。
白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静了片刻,道:“殿下你……总不会说这颗药,是……”
向来淡然如水似他,此刻竟也微澜横生。
极慢的说话,乃是为掩饰底下的震惊。
赵黼听了这般口吻,就明白云鬟所说没错,白樘的确是不知情的。
察觉此点后,他竟无端地松了口气。
白樘却盯着那药,眼神有些冷愕意外,又看赵黼。
赵黼道:“不错,这个就是无忧。”
白樘的喉头微动:“这不……”那“不可能”还未说完,就紧闭双唇,目光闪烁。
赵黼原本气冲牛斗,因云鬟的安抚,便勉强遏制怒火,来路上也曾细细寻思过,便问:“尚书果然是不知情的?那么,这药到底是从何而来?”
既然白樘也被瞒住了,那最大的嫌疑者,就是送药之人。
白樘默然垂眸。
赵黼道:“你自然是知道的,到底是谁这样不知死活?”
顷刻,白樘才道:“请殿下恕罪。我暂且不能告知。”
赵黼拧眉:“给我一个理由。”
白樘的脸色比先前略有些白,道:“此事或有内情,我只能告诉殿下,我会进一步查明。”
赵黼才放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几乎按捺不住:“你莫非还不知这其中的厉害?若不是阿鬟没有服下,此时此刻又是个什么情形,难道你会不知?还是说,你巴不得她早就服下,你原本就对她……”
戛然而止,赵黼缓缓吸气,压制心头那股怒火,同时隐约有些后悔。
自始至终,白樘都只静静地听着。
赵黼摇了摇头,道:“总之,我不能放过这居心叵测之人。”他心念转动,问道:“莫非是静王?”
白樘摇头。
赵黼又问:“是钦天司?”
白樘道:“殿下请恕罪,我自会给你和……她一个交代。”
心头如油火交煎,赵黼凝视白樘双眸,道:“以四爷的为人,服用的丸药这等性命攸关的东西,必然是从极信重的人手中得到,故而你才丝毫疑心也无;同时,这人想必是跟你极亲近的,必然……是窥知你的心意才肯如此……”
白樘暗中微微拢握了手掌,只听赵黼道:“所以……你、你喜欢阿鬟。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