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老奴寸步不敢离开您身边儿,是以外头的事老奴只是略有耳闻,听说是朝中有近二十名大臣联名上疏弹劾白大人垄断京都经济,私下里收买江湖人士,结成党羽,想要谋逆。如今据说德王殿下正在银通票号调查账册,还要追查白大人所有的产业。另外……”
“另外什么?”皇帝闭了闭眼,虽是身体不适,但是精神比方才还要清明了许多,他缓缓开口,声音缓慢,却十分有力:“说吧,这个时候,朕还有什么不能经受的?”言语落入喉头,几成叹息。
他早知道,生于天家,就是这般的无情无奈。
皇帝是个明君,也是个仁君,对待下人更没有苛待过,于苏名博来说,皇帝是自己的主子,更像是亲人还多些,如今见皇帝如此怅寥姿态,苏名博的心里顿生出“英雄暮年”的苍凉之感。
他吸了吸鼻子强压下心中的悲切,低声道:“皇上,白家是齐大夫混进宫来给您瞧病的时候被抄的,是以这会子白大人,白小公子,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在牢中,而齐大夫现在不知所踪。德王殿下如今正在满城的追捕齐大夫。老奴是觉得,德王殿下这样做,有些不妥。毕竟齐大夫曾救了三殿下的命,又曾服侍过万贵妃娘娘,大有功劳在身的,如今这样,很,很……”
苏名博一时间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词来形容,说的重了又怕冲撞了主子,支吾了片刻也没说出来。
“很忘恩负义,不重情义。”皇帝略微沙哑的低沉的声音幽幽响起。
苏名博忙跪下行礼:“老奴僭越了。”
“这话是朕说的,又与你无关,你紧张什么?”皇帝动了动身子,撑着手臂想坐起来。
苏名博忙将两个明黄锦绣软枕叠在一块儿垫在皇帝背后扶着他起身,低声道:“皇上千万仔细身子,什么都不及您的身子要紧啊。”
皇帝依在软枕上,向后仰着头长吁了一口气,半晌方道:“朕知道,即便要去见蔓秋,也不急在这一时,朕还有许多事没安排好。”这么多年,一直以贵妃做称呼,许久听不到从前在王府时动辄腻味的闺名相称,苏名博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皇帝说的就是万贵妃。
苏名博看着面色苍白胡茬新生的皇帝,心里便说不出的憋闷难过起来。
他跟着皇帝最久,自然最知道皇上的心思。在皇帝的心里万贵妃其实是最疼爱喜欢的女子。只是身为帝王,不可能专宠一人罢了。
皇帝这一场病,除了被下毒,因万贵妃骤然离去自身太过伤心过甚也有一定关系。
皇帝见苏名博哭丧着脸低垂着头,不免苦笑了一声。
他这时候竟要一个奴才来怜悯吗?
皇帝的眼神变的坚毅起来。即便是生命走到尽头,他也绝对不会丢了气魄。
“你说的朕都知道了。”皇帝揉了揉眉心,道:“这些日还有什么其他事?”
苏名博想了想道:“在没有其他了。这段期间,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吴妃娘娘以及各位宫嫔都时常来探望服侍,都很尽心。”
皇帝闻言便点了点头,冷笑了一声:“这些也都是些面上功夫罢了,不值什么。”
“皇上……”苏名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您预备如何处置白大人?”
皇帝道:“既然被弹劾,那便正经去审罢了。清者自清,也无碍的。朕想,齐氏因为入宫来给朕诊治机缘巧合之下才避开了被逮捕的命运,不过她现在隐藏暗处,应该也十分的焦急。朕记得她家的元哥儿才四个多月大?这会子老二将人家襁褓中的小婴儿也关在大牢?”
“是。”苏名博垂。
皇帝眼眯了眯,许久方淡淡道:“看来他的心是叫朕给养大了。苏名博,你即刻去传老三来。”
“皇上,您的身子,理应先传太医来看才是。”
“朕病了这么多日子,太医都束手无策,还是齐氏给朕治好的,现在叫他们看又有何用?”
皇帝的意思很清楚。
他怕太医不尽心,甚至动手脚。
苏名博心内一阵悲凉,忙道:“老奴知道了,要是能快些找到齐大夫就好了,她一定有法子好生医治皇上。”
“是啊。但是也要先解决了这么些的麻烦再说,否则,哪里还有脸面去求人家看病?”皇帝道:“你去吧,将老三叫来。”
苏名博立即点头,听了吩咐飞奔着下去了。
苏名博办事稳妥,不多时就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三皇子请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