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抚过他颈下被她治好的伤,肩后刚揭去膏帖子不久的箭伤,那里已留下个指甲大小的痕迹,她的指尖轻轻刮了一下,仿佛在试他还疼不疼。
耳边听到伏廷的呼吸愈沉了,甚至出了喘息声。
不知多久,他停了。
栖迟软软地坐在他身上,仍在轻喘。
伏廷托着她的腰,给她拉起衣裳,嘴贴在她耳边,忽然说:“明日我就要动身。”
她下颌抵着他肩,神思还未回来:“嗯,动身去何处?”
“率军去边境防守。”
她回味过来了,一时无言。
原来先前听到的决心是指这个。
伏廷在与各位都督商议的时候就定好了这个计划。
议事完没停顿就去找她,也是因为这个。
第二日一早,他早早起身,坐在床边看着栖迟。
昨夜是他将她一路抱回了房来。
后来临睡前,她才问了句:你这趟要去多久?
他回答:那得看突厥。
她听过后侧卧在枕上,看着他说:那看来是要挺久的了。
当时他甚至想问一句,可会记挂他?
最后终究是没问出口,从军作战这么多年,何时来得这么优柔寡断过,别弄得像是被自己的女人给绊住了似的,还如何统帅六军。
天还未亮,他先将军服穿戴齐整了,又走到床前看了一眼,昨晚可能是累着她了,到现在她还睡得安宁,轻敛眼睫,呼吸均匀。
他顺带扫了一眼她的小腹,拉了一下被角,转头出去。
罗小义起得更早,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身上穿上了甲胄。
伏廷出来时已经刮过下巴,精神振振,腰后负刀,手中还握着剑,另一手拿着马鞭,步伐雷霆。
罗小义光是看着就有种要应战的觉悟,抱拳道:“三哥,兵马都点好了,各府都督也都要随军启程了,几位都督夫人还想来拜别嫂嫂来着。”
“推了,让她好好睡。”
昨晚她们已经待得够久了。
伏廷走去阶下,长剑塞入马鞍下,扯了缰绳,翻身而上。
……
栖迟坐在桌前,捏着勺子,一口一口用着早饭。
她很快就醒了,不过伏廷已经早一步走了。
新露在旁道:“大都护是悄悄走的,应是想叫家主好生歇着。”
栖迟差不多已了解伏廷的做派,他要去哪里都是雷厉风行的,既是奔着要防守突厥去的,更是如此了。
她想了想,放下勺子:“还是去送一下。”
好歹还有那些都督和都督夫人呢,他们匆忙而来,一个命令就得走,她总不能连面也不露。
新露本想劝她不要多走动了,见她已起了身,还是去拿了件薄披风来给她披上。
兵马自营中而出,浩浩荡荡整肃地停在城外,伏廷需要出城门,与大军集结后方可出。
诸位都督皆轻装简从而至,夫人们也随行骑马。
他们其实都已习惯伏廷作风,夫人们此行跟来是为了道贺大都护夫人有孕,顺带也装作探望,如此就好坐实了大都护夫人的确身体不好才招了那些大夫来,全然没有瘟疫什么事。
所以来了就走,也无人说什么,皆知大都护军令如山,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防突厥做的对策。
皋兰都督是送战马来的,此行不在其列,与诸位道别后,又领着夫人刘氏拜辞了马上的大都护,便转头回皋兰州。
因他这一番耽搁,启程便被稍稍拖晚了一些。
天已经亮透了。
城门里有马车驶了出来。
大军集结处,是不该有车马随意出城来占道的。
伏廷坐在马上,朝那里望了一眼,看到马车时,手中缰绳已经扯动。
马车停下。
栖迟揭开窗格帘布朝外看了一眼,只看见赫赫整肃的大军游龙一般。
队伍太长,以至于她一眼竟没有找到伏廷所在。
捏着帘布扫过去,见到远处各位都督和都督夫人都已瞧见了她,正遥遥向她见礼。
她只能点头回应,将帘布放下了。
下一刻,帘布却又被人掀起。
她抬头,看到了被束带紧紧绑着袖口的一只手,往上看到伏廷的半张脸。
“还以为你已走了。”她低低说。
伏廷坐在马上,贴车近,难以看清她脸全部,只能看到她点了胭脂的唇轻动,说了这么句话。
没料到她会来送他,他竟有些意外了,甚至还能说欣喜。
他朝两边看了一眼,察觉许多人在看着,干脆下了马,衣摆一提,抬腿登车。
栖迟只觉车身晃了一下,门帘掀开,他已低头进来。
也不能待太久,毕竟三军在侧,总不能在夫人马车里耗着。伏廷没坐下,进来后一手搭在她身侧,长话短说:“时候不早了,你来晚点我已走了。”
她挑眉:“那我是来巧了。”
他颔,低声说:“待在瀚海府稳妥些,你好生安养。”
栖迟想起曾经被突厥女掳走不就在瀚海府,哪里稳妥了,好笑地轻语:“我倒觉着跟着你才稳妥些。”
伏廷已动了一下,是准备出去的架势了,闻言又顿住,看着她。
她抬眼看过去,一只手已按到她颈后,她往前一倾,被他堵住了唇。
他在她唇上重重碾了一遍,松开她,眼在她脸上沉沉一扫,揭帘出去了。
栖迟看着他离去,直至门帘落下,抬手抚了一下唇。
想着他方才的眼神,不禁笑了一下。
这种眼神让她觉得,他眼里就只剩下她这一个人似的。
大概在他守着她度过瘟疫那个日夜里就有了,又或者,在他去古叶城救她时就有了。
她不禁又笑了一下,才又揭开帘布看出去。
伏廷回到马上,去了尽头处遥遥领着。
队伍这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