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秦云行决定等裴逸说完了,再决定……是把他就地打死,还是拖出去打死。毕竟他秦云行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你还记得当初爸妈过世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吗?”即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女皇再提起这件事时,仍是止不住地嗓音颤。
秦云行嗓音也有些涩涩:“那时你跟我说的是,元封星磁场反转,整个星球大量电器超载损毁。正巧在同一星系度假的爸妈于是临时改了行程,前去慰问灾民,没想到飞船出事,双双遇难。”
“当初爸妈一出事,下面的人就动作飞快地盘算起了谋朝篡位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在怀疑,爸妈出事并非意外。”
女皇狭长的凤眼被怒火灼得红,纤长的颈脖里像是灌注了炙烫的岩浆,唇齿开合间尽是焚尽一切的酷烈:“虽然我始终没能查出,那些人是用什么手段破坏了飞船的精神连接系统,制造出了那场事故。但凡是与此事有瓜葛的人,我依旧本着宁可错抓也不放过的原则,一一逮捕审问。而从昨晚裴逸告诉我的消息来看,当初我的猜想没错。”
“那爸妈的死跟裴逸有什么关系?”秦云行疑惑。
精神力育完成的亲王殿下,很容易就回忆起了与这事有关的新闻报道,在所有报道中,裴逸都是以姐姐手中屠刀的身份存在。哪怕当年裴家所有人都走了一遍审讯流程,他依旧是高高的坐在审讯者的位置上,不曾被怀疑过半分。
“元封星当年的全球电器超载,并非源于磁场翻转,而是因为有人在暗中进行超级智脑的实验,不想却错估实验所需的能源,引了全球性的灾难。”
裴逸主动开口道:“为了掩盖实验造成的异常,那群人只得对外编了个磁场翻转的借口。只是没想到先皇竟然正好在这个偏远星系度假,还准备亲自前往慰问。眼看事情即将败露,那群人便狗急跳墙,索性先下手为强,在事情曝光前将先皇他们截杀在半路。”
“那个暗中实验的人不会就是你小子吧?”虽然嘴上这么恶意揣测着,但秦云行心里也清楚,若裴逸真是那个祸因,早让姐姐给剁成八段了,哪儿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儿认错。
裴逸叹息一声:“做实验的是我的几个助手。当年在我宣布中止超级智脑的研后,手下有些人表面顺从,心里却是不服的。于是他们暗中盗取了我封存的实验成果,在元封星上另开了研究所偷偷继续。”
“不止如此吧?”秦云行对人情世故的把控力虽是降了一大截,但对裴逸的了解还是在的:“你昨晚心虚成那样,难道就因为对实验结果看管不力?”
“我……”裴逸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出口承认:“他们的盗取行动……算是我默许的。我知道他们不服我的决定,中止实验的原因纵是听我再三解释过了,也始终不肯信,非要归咎于女皇陛下。后来我想着,索性让他们自己上手,亲自撞撞死胡同就老实了。只是没想到,后来竟是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就这些?”秦云行这么问着裴逸,眼神却是飘向自家姐姐。
“就这些。”女皇点点头:“虽说裴逸与爸妈的事没有直接关系,但也不能说一点责任没有。弟弟你也是为人子女的,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知道这个。”
秦云行扯扯嘴角:“知道归知道,就此展开打击报复却是不行的是吧?”
“你觉得他有罪?”女皇有些诧异,弟弟是真跟以前不一样了,过去他可不会这么随性地讨厌谁就搞谁。
秦云行态度确实钢得很,当下直言不讳道:“他研究怎么用超级智脑来取代人治,难道还不够判个百八十年的?”
秦云行回忆起自己在史籍上看过的那些皇权倾覆之祸,瞪向裴逸的眼刷刷往外飞刀子:“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研究超级智脑怎么了?”女皇像是没听懂秦云行言下之意。
秦云行痛心地看向姐姐,就像看着一个被爱情的猪油糊了眼的无知少女:“姐你以为那些偷摸着实验的,为什么一意识到爸妈可能会觉真相,就慌成了那样。纵是冒险袭杀皇帝,也不肯让实验泄露半分?你以为他们是在怕爸妈追究他们引全球性灾祸的责任吗?他们固然怕自己搞出实验事故被追责,更怕的却是实验内容被爸妈知晓。
哼,一个致力于让智脑取代皇权的实验。到时与此实验相关的所有人,一个个的都得下狱!裴不复在审讯时故意提及实验,不就是因为清楚其中利害,才盘算着用这个拖着裴逸一起去死吗?”
“弟啊……”女皇痛心地看向弟弟,就像看着一个被历史的瘴气熏了嗓子的二缺少年——
“研究这件事,本就是自由的,研究成果从来是服务于全人类的,而非某个阶层。如果因为实验结果可能威胁皇权,就残害研究者,打压实验室,那我们秦氏一族又怎配为帝。帝国帝国,帝是为了国而存在,身为帝王者,就该行走在于国有益的大道上,哪怕于己有碍,也得大步向前。”
理所当然的口吻,像是自苍穹洒下,亘古不变的煌煌天光,将那私欲搅合而成的史籍映照得满是尘垢,将那万千帝王践行的王道反衬得泥泞不堪。天光之下,清浊自甚,错的就是错的,纵然趋附者众;对的就是对的,哪怕大道独行。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秦云行低下头,轻轻扯住女皇的衣摆,像是多年前那个在姐姐身后亦步亦趋的傻孩子。这世间充斥着各色箴言劝解,嘈杂得令人不辨方向,唯有紧跟着姐姐的步伐,他才能在这左右张望的惶恐中寻到永不迷失的宁静与安稳。
女皇轻抚蠢弟弟的狗头:“没事儿,你只是一时脑子不清醒,等记忆找回来就好了。而且你又不是皇帝,你只是一个自幼失怙的可怜宝宝啊,要恨谁都是你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