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桢把高玉珠的话跟钟聿转诉了一遍。
钟聿支着脑袋想了想:“不至于吧。”
粱桢觉得也不至于,但陈佳敏爱慕虚荣这点她是早就看出来了,之前也不止一次碰到过她上陌生男人的车,但听高玉珠的口气,对方并不像是善茬。
“我也希望高玉珠是胡说的,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你担心什么,上回一起吃饭,看她对你态度也不是很友善。”
粱桢苦笑,“是吧,连你也看出来了?”
“那么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了她很多钱。”
粱桢叹了声,“我觉得她对我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敌意,当然,她一直不怎么喜欢我,现在感觉都到了讨厌的地步。”
即便她什么都不做,粱桢也能感觉出陈佳敏看她的目光,带着过于明显的憎恶,可仔细想想跟她似乎也没生过什么冲突啊。
有时候粱桢觉得都莫名其妙,她忍不住笑了下。
钟聿蹙眉,“你笑什么?”
粱桢:“陈佳敏对我敌意这么重,我都怀疑之前是不是抢过她男人。”
钟聿哧了声,“要真这样,说明那男的眼光也是烂,说难听一点,就你表妹那种角色…”
“什么?”
钟聿停顿了一下,“算了不说了。”
他知道粱桢嘴上说陈佳敏与她不合,但她念着舅舅一家,心里还是愿意宽容,而粱桢又岂会不知钟聿心里对陈佳敏的评价呢。
他从小在什么圈子,应该经常遇到像陈佳敏这种女孩,眼高手低,媚上欺下,又指望着哪天可以榜上谁一步登天,殊不知这世界多么公平。
“她是从小被我舅妈宠坏了,但是本性并不坏,如果真的跟天水街那边的人厮混在一起,我怕她哪天会出事。”
粱桢是从地沟里爬出来的,她太了解环境对人所能造成的影响。
陈佳敏一看就是自控力和自制力很差的人,如果真的陷入泥潭中,她大概无力脱身。
”其实她对我态度如何我都无所谓,平时不联系,也没什么交情,但是我舅舅瘫在床上,下半辈子大概就只能这样了,如果她再出点事,我怕我舅妈会受不了。”
以何桂芳的承受能力,若陈佳敏有个三长两短,大概她就真的垮了。
钟聿握了下她的手,指腹摸索着她的指骨,细细的一截。
其实很心疼她整日操这么多心,可是知道根本阻止不了,她以一副冷漠面孔应对世人,其实内心自有波澜。
”那人全名?”
“高志强!”
“行吧,明天我帮你问问。”
粱桢缩着手指,“你怎么问?”
“太简单了,天水街起码有一半都是顾家的产业。”
顾家家并不光彩,往前查的话根子不干净,顾秋池大哥顾卫东据说以前也是道上混的人,要查这种事应该很容易。
”那你低调一点。”
就顾秋池那咋咋呼呼的性格,粱桢怕事情没查清楚,整个天水街却全都知道了这事。
“行了我懂分寸!”钟聿把粱桢又拉过来,“好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该花点时间在我身上?”
粱桢乖乖坐到他怀里,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认真看了两秒。
“噢对了,还有一件事。”她说。
钟聿:“什么?”
粱桢:“我舅妈芙蓉苑的房子已经卖了,对方买家付了一部分付,剩下的全部是公积金贷款,车祸遇难家属那边催得急,她把付都赔给对方了,所以你的钱可能得等明年公积金放款才能还。”
钟聿赌气似地一下把她压到床上。
粱桢轻呼了一声。
“你干嘛!”
钟聿惩罚性地在她脖子上咬了一下。
“我又不等着那几个钱过年,你能不跟我提钱么?”
“……”
……
工地那边都结束了,丁立军开春之前都闲着。
高玉珠最近几乎天天往他出租屋跑,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大半夜过来会给他捎一份夜宵。
起初丁立军挺反感的,赶过几次,但她脸皮厚,赶也不走,闲着没事干的时候还会给他做顿饭打扫一下屋子。
男人嘛,毕竟心软,慢慢也就默认了她的存在。
那天中午跟粱桢几个吃饭,席上弄得有些难堪,为这事丁立军黑了半天脸。
高玉珠看得出来,搁以前她那火爆脾气肯定东西一摔撒手走人,要丁立军去哄她才会回来,可现在到底不同了,她自知自己什么条件,在外面受了几年委屈,被社会和生活“磨砺”过的人,连撒娇或者脾气都没有底气。
丁立军冷了她半天,她起初也没搭话,临傍晚的时候拿了包穿了大衣出门了。
丁立军以为她走了,可半个多钟头后见她拎了大包小包的菜又回来。
几样熟食,排骨,鱼,蔬菜…
两人还没离婚那阵子都是丁立军做饭,即便在工地上忙了一天回来,高玉珠也得等他回来弄吃的,但她也并不是不会做家务。
恃宠而骄嘛,她那会儿觉得自己漂亮,从村里到镇上哪个不知高家闺女长得好,以丁立军这条件,娶到她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丁立军那时候也愿意惯着她,粗活脏活啥都不舍得让她干,可那晚高玉珠给他做了饭,炖了汤,又说买了晚上的电影票,吃完之后一起去看场电影。
大老爷们儿最经不住这样的绕指柔,最好还是消气了。
两人看完电影回来,也没坐车,反正住得也不算远,高玉珠提议走回去。
晚上十点多了吧,夜风寒瑟,又临近春节,街上行人显然少了很多。
高玉珠跟丁立军并排走在街道上,经过一个个灯光华丽的橱窗,她依旧衣衫单薄,不得不把手伸进丁立军的棉袄口袋里。
”还记得我们上回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吗?”
丁立军面无表情,“不记得了。”
高玉珠:“就我们刚结婚那会儿啊,你说带我去看看城里的电影院。”
丁立军怎么会不记得呢,那时候跟高玉珠刚结婚不久,她跟着他从老家来了泞州,初见大城市的兴奋和激动赤裸裸地摆在脸上。
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商场楼体上的大屏,手舞足蹈地喊叫:“啊呀妈呀,这么大的电视机啊。”
那会儿她穿一条碎花连衣裙,披肩黑,站在霓虹璀璨的街上显得土气又突兀,然而丁立军却觉得那是高玉珠最美好的时候。
然而城市摩天高楼,车水马龙,她何时迷失在其中,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高玉珠见他脸上兴致缺缺,中止了这个话题,等快要走到巷子口了,她才试探性地问:“今天粱桢她那舅妈租的地方,是不是寒碜了点?”
丁立军哧了声:“有什么寒碜,起码比我现在住的地方好。”
高玉珠:“我不是这意思,就是觉得…好歹那是她嫡亲舅舅和舅妈吧,家里出了事逼得最后要卖房子,粱桢也不知道帮一把?”
丁立军:“要怎么帮?”
高玉珠:“起码给点钱把。”
丁立军:“你怎么知道没给钱?”
高玉珠:“看那样子估计就算给也没给多少,不然她舅妈也不用去住车库,要我说她现在条件这么好,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她舅妈也不至于要卖房子,而且她老公不是开商嘛,那么多房子,随便给她舅妈住一套不就完了吗?”
丁立军简直懒得跟她沟通。
高玉珠又说:“而且你看今天搬家的钱还是陈佳敏掏的吧。”
陈佳敏给了丁立军一点钱,中午吃饭的时候丁立军就给几个小鬼都分了。
高玉珠:“就这点事她完全可以找个搬家公司帮忙,何必找你当苦力呢?而且我敢保证,如果今天陈佳敏不给钱,她连包烟都不会给你们买,啧啧……真是越有钱越会算计!”
听着似乎越说越过分了,丁立军把衣兜里那只手甩出来。
”你成天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呢,惦记别人?”
“我这不也是随口聊聊嘛,关我屁事!”
丁立军真是完全不想跟她废话,继续往前走,高玉珠踩着高跟靴子噔噔噔又追上,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对了还有件事一直想跟你商量,你不刚结了工钱嘛,这次结了多少?”
丁立军呵了声,“你问这干啥?”
高玉珠:“我就问问,多少,说说嘛!”带了点女人的娇嗔。
丁立军报了个数字。
高玉珠眉开眼笑,“行啊,还挺多的嘛,难怪现在都说干你们这行都是隐形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