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月宁嗤笑,为刚才自己升起的怜悯而感到不值,“我既然才是郑家真正的嫡女,那十一娘是否也应返回自己家?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吗?”
她到底还是对郑梓睿手软了,竟连质问的语气都这么温和。
作为和裴寓很齐名的郑梓睿,聪明程度自然不亚于他,转瞬间就明白了宣月宁的意有所指,解释道:“月宁,你误会了,你才是郑家真正的嫡女,回了郑家不会有人动摇你的位置,十一娘本就在家中处境艰难,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你不必多虑。”
她怎么会不多虑!
“不,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看来今日你依旧不能将我接回家去了。”
在郑梓睿疑惑中,她对那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掌事道:“回去告诉你的郎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各归各位,想我回郑家可以,让十一娘回到宣家!我与她不可共存!”
“月宁!”郑梓睿震惊出口。
管事愕然,左看右看,最后询问郑梓睿的意见,他艰难道:“你先出去。”
而后,近乎急切的同宣月宁道:“月宁,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知你不想回郑家,甚至时常自责,但命运弄人,你不能将十一娘赶出郑府,她自小养在府中,如何能回宣府过那苦日子,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宣月宁目光冷然,胸中一团郁气积攒,“苦日子?难道让她回宣家,会比我之前的日子还要苦?我不都过过来了,她为何不能,不是说我是嫡女要将我接回去吗?让一个占了我的位置,享受了十五载我的生活,叫血缘跟我亲厚的人父亲、母亲、兄长,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他呐呐,几乎是下意识道:“可我们都会补偿你的,断然没有冷落你的道理,可十一娘,毕竟跟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如何可以割舍。”
所以,你们不能割舍,便只能割舍我的了?
“补偿?”她咬着后槽牙,而后恨恨开口,“你能补偿几年?当你照顾我达到不耐烦,下意识将我和十一娘做比较,觉得还是打小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阿妹要乖巧,对我颇为反感,觉得我事事不如她,当她在你面前假模假样哭一哭,掉一掉泪珠子,就觉得我这个真嫡女欺辱了她,她一个跟郑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多没有安全感,多漂泊无根,自然要多分一点爱给她,毕竟她柔弱,她是假的,而我是真的又跑不了!受点委屈又怎样!”
她呼出一口气,眼圈都憋红了,不许哭,不许在他面前哭,“真假嫡女,此事无对错,人心罢了,可恕我不能接受,你问我原因,这就是原因,因为你们从来就没有占在我这一边!”
一个强势的,为了自己心中那点对亲情执念的可怜真嫡女,和一个看上去弱势的,轻轻一勾手指头就能让家人五迷三道的假嫡女。
她已经用前世的凄惨一生证明了,她们两个绝不可能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散着失望、悲伤情绪的宣月宁,给了郑梓睿沉重一击,他想反驳她的话,可又觉得她说的兴许会成为现实,只得道:“月宁,这都是你的幻想。”
幻想?不,这都是曾经真实生过的事情,可她怎么能说呢,只是决绝道:“那你大可将我看成一个狠毒的女子,我就是容不下十一娘这个人,想让我回去,那十一娘就不能出现在郑府!”
“月宁,”将她的话悉数听进去的郑梓睿头疼万分,他若真不知她是何人还好了,陌生的阿妹,他兴许还真信,可她是他亲眼见到咸满州七郎,都是气话罢了,“你说无人站在你这边,错了,我是占在你那里的。”
宣月宁睫毛为颤,避过他的目光说道:“话我已说得够清楚了,八郎请回吧,什么时候十一娘搬出郑府,勾掉族谱,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你竟连族谱都不让她待了?”他近乎喃喃,神色恍惚。
“是,我不准,假的就是假的,各归各位,各过人生为最好!”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写在郑亦雪名字后面,排行第十二的那种羞耻感。
仗着自己尚在族谱之上,隐瞒真假嫡女,而后嫁给十一皇子,郑家再无人胆敢议论身世,她当初的愤恨,郑亦雪就一一来尝一遍吧。
既然回到郑家避无可避,那就不避了,搅得你们天翻地覆才好。
她出了门指着外面的牛车,故意道:“将你们带来的东西都拿走,无须送给裴家,还是留给十一娘离开郑家之后未来生活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