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说，声音低沉而又愧疚。

“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他。

“没什么。”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隐隐作疼的额际，“喝得有点多，我得回去了。”

金贞媛道，“我送你吧？”

“不用了，”他道，“我叫代驾就可以了。”如果顾夫人看到他被一个女人送回来，又得不依不饶的追问她是谁了。他懒得应付，只得拒绝她的好意。

金贞媛其实也不想过多的跟顾家人接触，当下点点头，道，“注意安全，叫代驾开慢点。”

“嗯。”顾商陆颔，推开车门下车。

雨已经停了，有清凉的风吹过，吹得他的头脑又清醒了几分。

迈步下车，他忽然回过头去，黝黑的眼眸看着金贞媛，道，“金，顾商陆已经死了，对不对？”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脑子里的记忆，就是他和顾商陆一起攀岩，结果不幸出了意外，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而顾商陆却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他见他的最后一面，是在殡仪馆。他静静地躺在冰柜里，虽然已经被入殓师化了妆，但仍然惨不忍睹。他看着他火花，亲手安置了他的骨灰。做这些的时候，金贞媛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她最清楚事件的经过和来龙去脉了。他相信，纵使世界上所有人都在骗他，唯有她，不会对他撒谎。

金贞媛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不由得怔了一下。难道，他知道了什么？眸中有一抹慌乱一闪而过，她很快的恢复了镇定，“是，顾商陆已经死了，死于攀岩意外。”顿了顿，她又像是怕他怀疑什么似的，加了一句，“你是苏唯安。”

顾商陆静静地看她良久，才终于点点头，道，“再见。”

“再见。”金贞媛笑，“电话联系。”

“好。”顾商陆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金贞媛暗地里吐出一口气。他应该，没有怀疑什么吧？

顾商陆没有叫代驾，而是一个人沿着酒吧边上的河边慢慢地走着。

刚下过雨的空气很清新，夜风很大，迎面吹来，带着河面氤氲的水汽，慢慢地褪去白日里的浮躁，让他的心缓缓的沉淀下来。

他的脑海里像电影回放一样，将今天生的事一一重现。季蔚然甩出的亲子鉴定书，还有，金贞媛肯定的回答——顾商陆已经死了。不对，她撒了谎。顾商陆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他看得很清楚，在他问顾商陆是不是死了的时候，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而且，样子有点慌乱，虽然她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看到了。而且，她还怕他不相信似的，特地加了一句他是苏唯安。换做平时，他并不觉得她这么说有什么问题，但今天，在被季蔚然的那份亲子鉴定书的干扰下，他越觉得她的回答有问题。她为什么会慌乱？为什么会躲闪？为什么要特地加后面那一句？她是不是有什么在隐瞒他？还是，真的如季蔚然所说，他其实就是顾商陆，并不是苏唯安？可她为什么要骗他？而他自己的大脑和意识里，有的全都是他就是苏唯安的记忆？

种种疑窦涌上心头。顾商陆觉得头好疼，脑海里似乎有什么映像一闪而过，但快得根本让他抓不住。他双手插兜，静静地站在河边，看着河边上升起的冉冉雾气，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回到车里，他再次拿起了季蔚然给的那个文件袋。白天他没有看仔细，这会儿细细一看，才现里面竟然有两份文件，都是亲子鉴定书，但上面的那份，也就是白天他看的那份，是中文的，鉴定机构是青城司法鉴定中心，而压在下面的那份，是全英文的，鉴定机构竟然是美国一家权威的亲子鉴定中心。也就是说，季蔚然做了两份鉴定，再看日期，青城的那份在前，美国的那份在后。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做两份鉴定？青城的鉴定机构有问题，所以他才千里迢迢的跑到美国再去做一份吗？顾商陆握着手里的两份鉴定书，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顾家已经很晚，但顾夫人还没睡，穿着睡衣坐在客厅的沙上看报纸。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她摘下眼镜，目光向他看过来，“商陆，回来了？”

顾商陆将钥匙放在鞋柜上，然后换好鞋走过来，“妈，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顾夫人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顾商陆勉强笑笑，“跟生意上的朋友应酬，喝了几杯。”

顾夫人点点头，“能少喝就少喝点，喝多了坏身子。”她也是生意人，知道生意场上的应酬离不开酒桌饭桌，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劝他少喝。“下次喝了酒就不要自己开车了，叫代驾好了，酒驾太危险。”

顾商陆心里一暖，“妈，我会注意的。”

顾夫人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然后递给他她刚才看的那份报纸，“星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和你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