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爷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望着夜色之中的长岭山脉,抬头看着如同利剑般直指夜空的天都峰,片刻之后,才终于道:“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宇文承朝一怔,想了一下,才道:“父亲为何这样说?”
“你母亲过世之后,我宠爱你琼姨娘,而且对承陵有求必应。”老侯爷没有转过身,背对宇文承朝:“我重用孟舅爷,让他掌管着宇文家的财权,明知道他们联手排挤你,甚至逼迫着你搬出了侯府,我却从无帮你说过一句公道话,你心里自然对我心存不满。”
“父亲那样做,自然有理由。”宇文承朝皱眉道:“孩儿不敢责怪父亲。”
老侯爷这才转过身来,抚须含笑道:“外面的人都说,宇文大公子仗义疏财,为人豪迈直率,为何在我面前,你口不对心?心里责怪我,并不要紧,尽管说出来就是。”
宇文承朝见老侯爷和颜悦色,只能叹道:“父亲痛爱承陵,我并不在意,我和他是兄弟,您是他父亲,父亲疼爱儿子,天经地义。可是父亲总不见我,我每次去见你,还要孟舅爷通传,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拒绝我与你相见,即使通传你,十次倒有九次被您拒绝,做儿子的想见父亲却见不着,心里总是不舒服。”
“那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次你们在兀陀找到两封密函,一年之内,我可能还要找个理由将你逐出宇文家,甚至与你断绝父子关系。”老侯爷平静道:“孟舅爷一直在盯着你的行踪,也一直在找你把柄,我一清二楚,而且由他去找你的把柄,就是为了让他真的拿到把柄,好让我有理由将你逐出家门。”
宇文承朝变了颜色,失声道:“逐出家门?父.....父亲,你为何要这样做?”
老侯爷没有回答,继续道:“前番你外出狩猎,被
人袭击,你可知道是谁指使?”
宇文承朝自然记得,那次在长岭狩猎,却突然遭到一股图荪人的袭击,不但折损了几名心腹,甚至差点死在图荪人的手里。
此时老侯爷突然提及,宇文承朝双手握拳,目中显出厉色:“是孟舅爷!”
“是他。”老侯爷平静道:“他从一开始计划,我就一清二楚。”
宇文承朝脸色难看,道:“父亲知道他要杀我?难道你真的想看到我死在他的手里?”
“如果你死在他的手里,你就担不起宇文家的重担。”老侯爷淡淡道:“那次秦逍出现,似乎是因为他的出现,你才死里逃生,可是你自己想一想,如果他没有出现,你真的会死在那群兀陀人手中?”
宇文承朝皱起眉头,回想那夜的情况,自然是凶险万分,但如果秦逍没有出现,自己是否真的会死在图荪人手里?
“孟舅爷是为承陵杀你,以你的能耐,那股图荪人杀不了你,却可以让你对孟舅爷恨之入骨,对承陵也是心生恨意。”老侯爷叹道:“我要看到的,就是你们兄弟能够势成水火,你死我活。”
宇文承朝身体一震,老侯爷这几句话说得淡定自若,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但对宇文承朝来说,却是心下骇然。
老侯爷身为父亲,竟然要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水火不容甚至你死我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这些年来,外人都知道我对你越来越冷淡,也知道我对承陵越来越疼爱。”老侯爷缓缓道:“我对你琼姨娘言听计从,重用孟舅爷,疼爱承陵,只要有一丁点儿脑子的人,都会觉得我是想要让承陵来继承宇文家的衣钵。”
宇文承朝看着老侯爷的眼睛,问道:“父亲心里可真的是这样想?你是真的想让承陵继承宇文家?”
“不错。”老侯爷平静道:“你母亲离开的那一年,我就已经做了决定,要将宇文家交给承陵,爵位也会由承陵来继承。”
宇文承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父亲为何要如此?难道承陵真的要强过我?又或者说,你爱屋及乌,因为你宠爱琼姨娘,所以你想将一切都交给她的儿子?你可有想过,我是宇文家的嫡长子,宇文家的一切,本该由我来继承。”
“爱屋及乌?”老侯爷淡淡一笑,道:“在我心里,琼姨娘如何能与你娘亲相比?我可以有无数的女人,但心里只有你娘亲的位置。这个世上,我唯一爱的女人,就是你娘亲。”
宇文承朝又是一怔。
“承陵他们想争得的东西,确实是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老侯爷目光深邃,缓缓道:“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要争的,其实是我早就想送给他们的,只不过我却不能光明正大的送到他们手中,必须要让世人知道是他们自己从你手里夺过去,要让世人看明白,你最终一无所有,甚至连宇文氏的姓氏都会被剥夺,如此,你不但不是宇文家的人,反倒是宇文家的仇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