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大雄宝殿座上的王冠,轻声说道:“嘉靖十三年,刑部侍郎王爌丧母丁忧三年后复任,重回南京,却听闻南京城内,有个名为王冠的富商。
那王冠家财万贯,朱门绣户,府内金碧辉煌,妻妾成群,童仆上千,更与达官显贵交情密切。
坊间传闻,王冠在府内以娶妾为名,豢养几十个年轻少女作为侍妾,每晚都要在府中举行宴会,让这些侍妾陪客人过夜。
而侍妾一旦怀上,王冠就命她们服下堕胎药,将还未成型的死婴,抱入王府内的一个隐秘房间。”
李昂推了推眼镜,幽幽说道:“那个房间,是座炼丹房。”
“炼丹?”邢河愁只觉得皮肤上鸡皮疙瘩连成一片,低吼道:“你是说....”
“没错,《国朝献征录》中记载,王冠在一位名为‘赤肚子’的江湖术士的指导下,将死婴炼成可以延年益寿的丹药,兜售出去。”
李昂说道:“不止是府内侍妾堕下的胎儿,王冠还命人从坊间购买夭折死婴,乃至贿赂帮人接生堕胎的稳婆,收购死婴。”
“收集好了证据之后,气愤填膺的刑部侍郎王爌直接绕过顺天府,将王冠捉拿归案,打算将其斩了。”
“谁料,正当王冠罪名确立,百姓喜大普奔的时候,南京城内的权贵却反纷纷跑到刑部侍郎王爌府上,为王冠求情。”
“这些达官显贵平日里与王冠私交甚密也就算了,但是在这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权贵不赶紧和王冠切断关系,反而冒天下大不讳去替他求情,只可能是因为权贵们常年从王冠那里购置由死婴炼制的长生不老药。”
“刑部侍郎王爌刚正不阿,又有民意支持,直接抗住压力,下令将罪恶多端、令天下百姓怨声载道的王冠,凌迟处死。百姓喜大普奔。”
“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么?没有。被百姓交口称赞的刑部侍郎王爌,拼着自己性命不要,试图继续追挖,揪出王冠的权贵保护伞。”
“自然,阻力空前,这阻力不仅来源于密密麻麻的权贵关系网,还来源于更高层的力量。”
“那就是明朝第十一位皇帝,明世宗朱厚熜。”
“嘉靖皇帝朱厚熜人称道君皇帝,他酷爱修仙,为求长生不老,将很多方士、道人请入宫中,为他炼制丹药。”
“为了像仙人那样餐风饮露,朱厚熜命宫女凌晨就在御花园的芭蕉叶上,采集甘露,吮吸服下,宫中宫女纷纷累倒病倒乃至毙命。甚至于,朱厚熜还听信方士谗言,按照‘红铅法’,收集宫中宫女的月事红潮,与药粉一起服下。”
“为了让宫女的月事来得更凶猛一些,朱厚熜逼迫宫女们服下能够催经出血的药物,轻则损害宫女身躯,重则让宫女血崩毙命。”
“嘉靖二十一年,实在忍受不了朱厚熜残害的宫女们联合起来,趁嘉靖皇帝熟睡旗舰,用黄绫布勒住嘉靖脖子,还用钗、簪刺向朱厚熜,史称‘壬寅宫变’。”
“生在嘉靖二十一年的壬寅宫变失败了,而我们现在身处的时空是嘉靖十三年,就在刑部侍郎王爌下令将王冠凌迟、摧毁其府内由婴儿炼制的长生不死药生产线之前。”
“为什么明明只是只山魈的王冠,能掌握专属于道门传承的聚灵阵?”
“为什么作恶多端的道智大师,能轻松逃出藏匿有道门高人的南京城法场?”
“为什么道智大师只是换了个名为王冠的马甲,就能轻松东山再起?”
“因为,这只山魈的头上有人,他用婴儿炼制的长生不老药,既有达官显贵的一份,也有嘉靖皇帝朱厚熜的一份。正是因为朱厚熜的保护与暗中支持,王冠才能怀抱珍宝横行无忌,甚至从道门中学到正统传承。”
遮盖着真相的重重云雾终于被奋力拨散,李昂长叹道:“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
话音未落,却见大雄宝殿内,那位名为红娘的女子惊恐尖叫一声,挣扎着甩开王冠拥抱,踉跄逃离。
“别走啊。”
王冠微笑着,伸手一钩。
一股无名妖风自殿外吹拂而来,将那寺院外的轿子轿帘卷起,
一个古香古色的铜质鼎炉,被妖风裹挟着从轿子内飞出,落在大雄宝殿正中央。
红娘也被妖风一同卷起,悬挂在鼎炉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