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令君高兴,秦亮也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令君却忽然道:“羊夫人要带柏夫人一起来。”
秦亮顿感诧异,不禁一怔。
令君明亮的目光从秦亮脸上拂过,轻声道:“羊夫人应该也知道,柏夫人的厨艺很好。府上到处都是我们家的人,我便没有回绝羊夫人。”
秦亮回过神来,点头道:“柏夫人原先在王家宅邸、住了挺长一段时间,那时她便经常下厨,我们都吃过她做的菜。”
令君道:“她心里应该还有怨恨?”
秦亮脱口道:“难免。”
不过他的眼前随即浮现出了柏夫人的模样,尤其是她情绪憿动、羞愤交加时的表现,不禁心道:柏夫人大概是个软弱的人,而且比较怕死。
当然求生欲是本能,大多人都贪生、实属正常,尤其是妇人。那些自我了断的妇人,多半是真被逼得生存不下去了,不被世人、尤其是家人所接受。
于是秦亮又想起了外祖王凌。王凌有时候是个甩手掌柜,比如那次勤王军都打到洛阳了、王凌还没出发。但王凌有个本事,他比较识人!王凌发现过不少人才,比如王基就是王凌先看重的,后来证明王基真
的很有本事、引得朝廷也要抢他的人。
王凌敢把柏夫人留在身边,每天给他做吃的,显然也看出了柏夫人的性情。后来王凌服用五石散不当,确实也不是柏夫人的责任。
不过无论柏夫人有无胆量,好像都不重要。这个时代,根本找不到无色无味、且经得住高温烹饪的毒药。关键是,大将军府没有作案的条件。
正如令君所言,府上到处都是自己的人,她们进内宅后、通常会经过吴心的人搜身,之后还有人试吃食物。
这时令君沉吟道:“柏夫人的仇怨,事关朝廷大權之争,非一个妇人所能左右。不过祖父去世之后,阿父叔父等便立刻把柏夫人赶走,嫌弃之意已是毫无掩饰。”
秦亮听罢,立刻想起了今天午后、柏夫人说过的那些话,便问道:“妇人很在意此类无关大碍的态度?”
令君轻轻点头道:“在意,若是心眼小的人、其感受不亚于大仇。”
秦亮心情复杂,脱口道:“妇人确实……不易捉摸。”
令君轻声道:“本来司马家全部人、都应该被廷尉治死罪,祖父抢走柏夫人,却救了她一命。就算她要怨恨王家人、也没什么用。”
秦亮若有所思地看了令君一眼。
令君清纯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眼,说出的话却很细心:“不过这次让她来帮忙,倒不是坏事。她会觉得,至少我没有翻脸不认人,否则为何还让她到府上来帮手呢?太让
人恨、总不是好事,一起在灶房中做些琐事、相互闲谈,还是有些用的。”
令君所言确有道理,人与人之间的交情都是走动来往、相处出来的。不过以前王凌在世时,她便时常与柏夫人在灶房一起干活,或许从那时起,令君便与柏夫人多少有了些交情。不然令君何必在意、柏夫人的想法?
秦亮遂不再过问此事。
次日上午,秦亮抽空离开前厅庭院,故意去灶房闲逛看看,果然见到了柏夫人!
这回柏夫人没再捣鼓滤豆浆的麻袋,在那里晃得人想入非非,而是在切羊肉。旁边还有两个大将军府的侍女,令君、羊徽瑜此时都不在此间。
柏夫人转头看来,顿时目光闪烁,微微屈膝道:“不便向大将军行礼,请恕罪。”
秦亮摆手道:“有劳柏夫人。”
柏夫人轻声道:“不是妾要来,徽瑜叫上我,王夫人今早也派人来请,不好推辞。”
秦亮本要客气一句,忽然想到、两次去柏夫人的住处,她都说些话来让自己恼火。他便临时改口,说道:“夫人知道河豚吗?古人称作西施乳,只是为了口腹之欲。”
河豚有毒!但秦亮观察柏夫人一瞬间的反应,她并没有惧意,而是表现出一种十分纠结、惭愧的神色。
秦亮不太理解柏夫人的心情,但至少能看得出来,柏夫人此时没有害人之心……否则忽然被人怀疑猜中,她应该会多少有些担心畏惧。
此番
秦亮也是、用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
他刚才所言,当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揶揄柏夫人有危险、只是表明不太信任,并没有嫌弃、看不起的意思,反而有暗赞她厨艺好之意。
她可能会有点生气,却也不至于愤恨。如同秦亮在柏夫人那里的心情、以及受到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