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氏的脸颊泛上了红晕,又低声道:“大将军不用担心,妹妹不会说出去。妾也是为了诸葛家才甘愿受辱,妹妹哪会怪我?”
秦亮倒是面不改色,“原来卿是在受辱?”
诸葛氏的脸更红,神色复杂地看了秦亮一眼,用极小的声音道:“不过君至少说话算数、帮了诸葛家的忙。先不说了!”
于是秦亮与她告辞,继续往门楼走。
不料刚走到西庭院的门楼外,又在门口遇到了金乡公主与一个府上的侍女。若非先前与诸葛夫人见面、说了一阵话,秦亮可能便没法亲自接待金乡公主。
……金乡公主颇感意外,忙揖见道:“我与兄长、嫂子一起登门,刚才与嫂子去了高台,正想过来向大将军道贺。”
秦亮还礼道:“多谢殿下亲自前来,殿下请。”接着对旁边的侍女道:“汝去做别的事罢。”
侍女屈膝道:“喏。”
金乡公主跟着秦亮走进门楼,她回望庭院四下,倒觉得这番光景有点似曾相识。片刻后她忽然想起来了,脱口道,“王夫人生长子阿朝时,我也来过这里,记得当时大将军同样准备要出征、征讨幽州叛乱。今日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秦亮露出笑容道:“殿下没记错,不过上次院子里还有积雪。”
金乡公主遂问道:“听长兄说起、仲明要带兵伐蜀,何时出发?”
秦亮慢下脚步,收起笑意,淡然道:“暂定明年三月中旬。”他接着又说了一句:“皇太后殿下临朝听政,我觐见时禀奏了此事,太后亦赞成攻蜀。”
金乡公主听到他专门提到、太后临朝听政,难道是想暗示他没有异心?
本来金乡公主问起此事、是想叮嘱他当心一些。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作为曹姓公主,她确实应该介意、秦亮这样的权臣筹备灭国大战?
道理是这样,但金乡公主想起了自己在司马师那里的待遇;相比之下,秦亮家添丁、她还可以跟着兄长过来道贺,内心里明显更接受秦亮当政!最重要的是,即便没有秦亮,曹家还能拿回大權吗?
金乡公主终于开口道:“征程艰险,仲明定要当心。”
果然秦亮马上转头,他仔细看着金乡公主的眼睛,“我会记住殿下的话。”他顿了顿,语气也亲近了几分,“平常也想与殿下见面,只是没有多少恰当的机会。”
他也不谈伐蜀大事了,反倒忽然说起了这样的话。上次秦亮便曾说什么,亲戚妇人在他心里、比国家大事重要多了,难道竟是实言?
金乡公主垂目道:“平常无事,何必见面?”
秦亮的目光、从天井对面行礼的侍女们身上扫过,沉声道:“只是想看看姐。”
金乡公主幽幽道:“我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有什么好看的?”
秦亮上下打量着金乡公主,目光如有形之物拂过似的。她不禁把双手放在了腹前,手指有点緊张地捏在了一起。她忽然察觉,自己的话好像故意在引誘秦亮一般?顿时自觉有些不堪。
但是真的有很长时间、没与秦亮说话了。忙碌的年节一过,要不了多久秦亮出征离开洛阳、恐怕又是大半年。她也不想这样做,本来早已心静如水,偏偏那次在别院里的印象太深,金乡公主时常会想起、因此扰乱心神。
两人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走到了廊芜尽头。这时秦亮站在原地,揖拜道:“外姑、嫂嫂等人都在令君房里,我出来没一会,便不回去了。”
金乡公主执礼道:“仲明去接待别的亲戚罢。”
秦亮沉吟道:“下个月蔽府宴请亲朋,殿下定要赏光。”
金乡公主点头回应。
秦亮又不动声色道:“殿下饮了酒,若是想要休息,可以让吴心为殿下找个房间。前厅阁楼西厅的里屋,有一间椒房,几乎不会有人打搅。最好等建春门那边的鼓声响过之后。”
金乡公主埋头看着廊道砖地,脸上发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想了想才道:“谢大将军好意邀请。”
两人随后道别,秦亮返身往门楼那边走了。金乡公主继续往前走,不禁又转头看了一眼秦亮的背影,却发现空中忽然之间、已飘起了少许雪花。
这时秦亮竟也回头看过来,远远地指了指天空。金乡公主会意,不禁露出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