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遂抬起头问道:“太后、陛下发退位诏书了?”
钟毓道:“回晋王殿下,今日朝会,陛下已命人颁布退位诏书。”
“那怎么行?”秦亮瞪着眼睛,一脸惊诧道。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现在连受禅台都没修,他到哪里去与上天沟通、接受禅让?
见钟毓无言以对,秦亮便又压抑地哽咽道:“先是臣请太后废齐王,但绝无不臣之心!只因当年内有谋逆,外现叛乱,已有世道失序、大乱将至之象,臣不得已才与诸公拥立新君,正欲辅佐陛下,澄清宇内,只待功成,便请辞回乡。陛下为圣明之君、臣乃辅弼之臣,岂敢有取代之心?”
钟毓忙道:“晋王有德,惠及鸟兽、德感上天,才有如此多祥瑞降世。皇室亦已观察天文,此乃天命,请晋王受宝册!”
秦亮伏于地,先向西北方向、太极殿那边行稽首之礼,然后说道:“臣不能受,请使者收回宝册,并请陛下撤
回退位诏书。”
钟毓想了一会,沉吟片刻道:“仆请回宫复命,听从太后、陛下之意。”
估计钟毓也想到了,秦亮不会立刻接受的,也就没太勉强。他遂收起了宝册和礼器,率众告辞。秦亮等一众人再次送使者,长龙般的队伍来到大门口方止。
回到庭院中,大伙还在长廊上,陈骞等人已忍不住劝道:“白雉、真龙、甘露、醴泉皆为神物,此乃上天之意,大王不宜谢绝也。”
钟会不提祥瑞,径直说道:“大王不如效仿舜禹,登上宝座,如此大魏皇帝也如唐尧,可称明君、为世人所敬仰,岂不美哉?”
众官纷纷附和,一时间庭院里嘈杂热闹起来。陈骞等都是从小饱读经书之人,尤其是王宫长史荀勖精通礼乐,他们哪能不知道,秦亮不会这么快接受?所以秦亮在表演的时候、属官们也是如此,不过也有再次表态的意思。
身边都算是自己人,所以秦亮也没多言、只是随口说道:“孤以为,德行还是不够,不足以登宝。”
一群人仍然在劝。到了阁楼台阶下,秦亮便转身道:“孤已知晓各位心意,先回官署、照常去做自己的事罢。”
陈骞回顾左右,说道:“相国长史府将上表文,卿等不必在此劝说大王了,可以明日联名。”
众人一听,纷纷拜道:“仆等告退。”
秦亮走上石阶,来到西厅。木案旁边的两个书佐,立刻恭敬地顿首道:
“大王。”秦亮点头回应,转身走进了里屋。
他经常在这间屋活动,此时摆放的东西愈来愈多了,显眼的桌案椅子旁边、也堆满了纸和竹简。他没有过去坐舒服的椅子,仍然在桌案前走来走去。
此刻他已从興奋忐忑的心情中平静下来,但心态依旧有点浮躁,无心去做任何具体的事。
秦亮便在这方寸之地,来回走了许久,农历五月初的气温渐高,他这么走了一会,甚至出了汗!他终于坐到了桌案前的一把椅子上,犹自“呼”地吐出一口气。
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秦亮先是有一种恍惚若梦般的感觉。
接着又回忆了一番、这十来年的经历。时间不太长,但形势确实很动荡,真正的几道大坎、建立大业的关键冒险,其实已经过去了!
尤其是直接反抗司马懿那次,秦亮当时自己都有一种死定了的感觉!还有平定毌丘俭的事,问题不只是以少胜多的军事问题,当时来自王凌的掣肘也很大,这也是人之常情,王凌既然执政做了大将军,不太可能愿意、轻易让秦亮继续积累太大的征治资本;若非机缘巧合,辅政集团出现了存亡危机,形势必定还有危险和反复。
所以禅让这事,看起来很大,实则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
秦亮静静地看着小窗外面的树梢,心静下来,身体也似乎凉快了不少。夏季真是好时节,虽然偶有蚊虫困扰,但一切都是那
么生机勃勃、明亮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