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在前厅慢慢写好家书,又独自呆了一阵,确保诸臣有重要的事、每天都能见着自己。但他并不想急着做什么事,下午很早就回了内宅。
玄姬的房里设有几案,好在屋子比较宽敞、还有一张坐塌,秦亮便垂足坐到塌上,接着放松地斜着身体靠在一侧。没一会,玄姬和吴心进来了,一起向秦亮屈膝行礼,随即吴心把装着柚子的青瓷盘、放在了木几上。
“挺甜的柚,不过现在吃有点凉,陛下要吃吗?”玄姬柔声道,跪坐到塌边的筵席上。
拿都拿来了,秦亮便应了一声。玄姬竟亲手剥开柚瓣上的皮,将果肉递给秦亮。他放到嘴里道:“果然很甜、甜中带酸,吴心尝尝?”吴心站在旁边,却摇头道:“妾吃过了。”
秦亮看着明艳动人的玄姬做琐事,侧身靠在那里嚼着柚子、又随口说了一句:“那个张夫人,我没动她。”
“妾知道,她之后过来见朱公主了。”玄姬的美目抬起、看了秦亮一眼,“陛下方攻灭吴国,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说得好像妾会管着陛下一般。”
秦亮与玄姬对视了一眼,垂足坐了起来道:“好罢。”玄姬又轻声道:“不够美貌?”秦亮用玩笑的口气道:“新鲜阿。”玄姬顿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实际上张夫人估计只有二十来岁,年轻美貌、尤其皮肤娇嫩粉白,而且还是大家闺秀出身的良家女子,若是不用负责、秦亮当然不会那么挑。
他便收起笑容道:“张夫人心里还有陆抗,不然也不会为了求情、愿意牺牲自己,何况两人相处了那么久、还有个儿子。情况有点复杂,我顾不上处理这种事。”
玄姬轻轻点头道:“那倒也是,听说张夫人与前夫的感情很好,离婚乃因当时形势所迫。说是牺牲色相,只怕她占了便宜会上心。”
秦亮愕然片刻,想了想冷静地说道:“我们还在洛阳之时,朝中便有人献离间计、以针对陆抗。那个计谋不易成功,却能说明大家都认为、陆抗不一定会离婚。”
他顿了顿,接着道,“因为以当时的情况,陆抗不离婚也几乎没有危险。张氏与诸葛恪挺远的,中间还隔了一层联姻关系,以陆家在江东的名望地位、孙峻不可能把陆抗怎么样。所以张夫人在陆抗心中的分量,并非感情与生存的抉择,最多只算前程利弊的权衡。”
说到这里,吴心也转头看向了秦亮,玄姬立刻抬起头道:“陛下想得不少呀,说来确是这样的道理。”
秦亮道:“说清楚理由有点曲折,不过想到只在片刻之间。”
这时他想起与张氏见面时的琐事,张氏明明闭上了眼睛、还是发现了他浅尝眼泪的尴尬,咸中带点苦涩。他便又道:“我哪能管得了那么多人?只要别人的苦涩、不是我造成的。”
玄姬轻叹了口气,说道:“妾听朱公主说,陆抗相貌堂堂、年轻有为,与志向相比,或许妇人真的没那么重要罢。”
不知为何,忽然之间秦亮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旧事。他不禁捧住了玄姬冰冷的素手道:“可能还是太年轻,抑或没来及经历过绝望,但到了某种时候,能得一两个人守着、便已是很不容易了。”
玄姬好像在想着什么,片刻后,她干脆笑道:“看来陛下很老。”
她侧目看了一眼寡言少语的吴心、又悄悄说道:“妾守着陛下,可不是因为陛下建立了多大的功业。”
秦亮不用说什么,因为他认识令君玄姬的时候、只是个掾属小官;玄姬更是名分都没有,依旧一心一意待他。秦亮便笑道:“那是因为什么?”
玄姬一下子说不清楚,想了一会才开口道:“当年陛下、吴心从庐江郡来接我之前,阿母为我引荐了一些家势好的人,我都不想见,有一次没躲掉、无奈见到了一个。记得那人生得很白净,穿着绫罗绸缎,还亲手养了一只白貂!”她说到这里,露出戏谑的神色。出身好的纨绔、只是享受岁月静好,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不过玄姬显然不喜欢那种类型,她更欣赏能主事的人、甚至都不是为了成事之后的利益,大概是她儿时与白氏生活、孤儿寡母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