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不请而坐。她的神色微微緊张,便想站起来。主要是皇帝对她太随意了,她在御前竟然觉得十分放松!
忽然她才想到,这可是数月就横扫了吴国的晋朝皇帝,那天在建业商市发了一下火、弹指之间便是血流成河!如此霸道的大晋天子,对她居然这么溫柔、甚至能让她忘记天子的身份;不过这也不怪张嫙、今天上午皇帝还陪着她到处游逛,渐渐地竟然有点熟识的感觉了。
“坐着罢,那么拘谨做什么?”秦亮立刻发觉了张嫙的动作,轻轻做了个手势。
张嫙应“诺”,赶紧拿起木案上的茶壶、摸了一下还是热的,便为秦亮倒上了一小碗茶蜜。
她做着琐事时、又悄悄看了秦亮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张嫙莫名有一种念头、认定秦亮不会伤害她。
或许世间有这样一个大權在握的人也挺好,他有足够的力量除暴安良,却并不会让一般人感受到朝不保夕、担惊受怕。
秦亮接过茶碗,毫不犹豫地饮了一口,说道:“那我们下午就不去别处了,在这里呆一会、便送卿回家罢。”
张嫙道:“妾愿听从陛下的安排。”
秦亮接着又道:“对了,卿今日出门,是张将军、朱夫人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愿?”
张嫙低着头道:“妾还没告诉父母。”
刚刚还让人很放松的气氛,现在张嫙却莫名有点緊张起来,陛下的目光变得十分锐利、仿佛能看穿她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十几岁的那点小心思,恐怕根本逃不过陛下的打量。
秦亮忽然轻叹了一声,刚才那种緊张感消失了,但张嫙也没有立刻感受到、那种如沐春风的溫柔。她鼓起勇气,抬起一双漂亮妩媚的柳叶眼、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陛下。只见他的眼神里、露出了些许负面的情绪,张嫙看不明白。
不过陛也没有讲道理、诸如每个年纪的想法不同云云。如果是张嫙的母亲、此时必定会给她讲很多道理,有时候听得烦躁;当然如果是陛下给她讲,她还是想听的。
秦亮别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简单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张嫙柔声道:“妾知道陛下心里都是大事,妾太浅薄、无法尽然明白,不过妾愿意尽力学习。”
秦亮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摆了摆手道:“谁告诉卿的?若是一直想那些东西,累都累死了。”
听到这里,张嫙差点没笑出声来。
秦亮也不再多说,一口喝完茶蜜,起身走到了外面的栏杆旁边,转头与张嫙谈起了外面的那几只鹅。
没过多久,秦亮便要送张嫙回去了,并叫上宦官庞黑赶车。晋宫的宦官、张嫙几乎都不认识,唯独认识这个庞黑,因为在建业时就见过。
回到家中,果然怒气冲冲的父亲张布两人就叫住了张嫙。张嫙见状,赶紧说道:“阿父阿母不先问我、跟着谁出门的吗?”
朱夫人没反应过来,怒道:“华妃若是来找汝,怎么不进门来见我?汝简直越来越不像话,要翻天了吗!”
阿父见张嫙摇头,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制止朱夫人,他的怒气也顿首消散了大半。张布屏退左右,叫上张嫙进屋说话。三人刚进门,张布当即沉声道:“皇帝陛下?”
张嫙轻轻点头,然后没好气地说道:“女儿是阿母想的那种人吗,会一个人随便跑出去?”
接着张嫙又叫来了自己的近侍作证,在家主的威压之下、女孩哪里敢说谎?父母已经相信了大半。况且张嫙确实不是那种任性的女郎。
不过张布夫妇依旧没有放过张嫙,一番反复逼问之后,一人一言、继续责骂教训了她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