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和尚至少说对了一件事,他口中的道士皇帝这当口儿真的没法安心修仙。
可以说皇帝昏庸,但不能说他傻。
他比谁都清楚张经的本事,下旨逮捕军功赫赫的老臣,打了胜仗的总督,怎么看都不合逻辑。但在他的逻辑中,只有两件事是重要的,一是皇位,二是修道。
百姓安康,国泰民安,富民强国一类的事情,在这两件事面前,通通是一纸空谈。各路消息传来,张经的存在已然威胁到了皇权的稳固,此人德高望重,东南一系勇将皆是其亲信,此人一旦改旗易帜,真的找不出一个能与他抗衡的人物了。
更加让人不安的是李天宠,从不同渠道来的信息,这位始终与汪直暗中勾结,外加其唯张经马是瞻的作风,很难不惹人联想,若东南将领与汪直里应外合,一切就真的不好办了。
赵文华所在严党之所以强悍,强悍在并不止是某个个人,而是个整体,一旦三公六部五寺九卿众口铄金,这个人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何况这次还搭上了一个督察院。
张经抓了,倭寇还在,胡宗宪不足统领大局,东南总督依旧要有。
亭中,道人闭目问道:“何人可继?”
老人停顿片刻:“陛下定人选,老臣述利弊。”
道人微微一笑,满意地将一纸文书推上前去。
老人默默打开,熟练地撇开八股套话,直望笔墨最重要的两处。
【御倭十难】
【去来飚忽难测,海涯曼衍难守。】
【水陆勾错难战,鬼蜮变诈难知。】
【盘据坚久难备,居民柔脆难使。】
【土地泻卤难城,主客兵力难恃。】
【刍粮匮乏离措,将领骄懦难任。】
【平倭三策】
【据海上,陈前马迹,诸托倭夷出没之路,置福船二百、仓山船三百,与两浙兵船会哨于诸岛之间,来则击之,去则捣之,制人而不制于人,上也。】
【以捷船五百,迭哨于苏州、海口,选土兵万余,列戍于松江之护塘,俟贼登岸而掩击之,中也。】
【集松江轻舸五六百艘,游哨于黄浦、吴松、太湖小港之间,使贼步不敢深入,舟不敢横行,下也。】
“十难”道尽倭寇之凶恶,非常人所能战。
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拒敌与海上,中策为湾口,下策为河路。
不论高明与否,上书之人至少充满了对平倭的信心与思考。
老人自然也清楚这东西是谁写的,这位苏松巡抚虽同李天宠一样受张经指挥,但却保持了合适的距离,没像李天宠一样连带遭殃,可以说这位既不是张经的人,也不是自己的人。
皇上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看中的此人。
待老人看完,道人饮茶轻语:“朕只求长治久安,休要这些蛮夷扰了清静。”
“嗯……”老人放下了上书,“那老臣来为陛下述利弊。”
道人轻轻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