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跪坐在侧后方,十指纤纤拨动着琴弦。
琴声悠悠,烟雾渺渺从侧前方的香炉里飘了出来。
细长的针在绷子上穿行着,一块红色的布上,半只白色的鸳鸯活灵活现的。
一针下歪了些,但不是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
“心依旧不静。”王琦把绷子丢在案几上,抬头,外面的周醒这才进来。
“王尚书,贾平安令人去查了常生的熟人。”
“他看错了路。”王琦微笑道:“常生的熟人可能令他开门?再聪明的少年,终究不知这等官场之事。不过看着他四处奔忙,某甚为欢喜。”
周醒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位越的阴柔了,“他还收买了刑部的小吏,给了金子。”
“那同样无用。”王琦笑的越的自得了,“此案天衣无缝,任谁都查不到。”
周醒犹豫了一下,“王尚书,为何要在此刻动贾平安?”
“你不懂。”陈二娘从外面进来,跪坐在右前方,王琦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胸口酸痛,“相公他们在布局,此次将会是一次清洗。”
周醒心中一凛,“那这是顺手把贾平安弄进来?”
王琦点头,“此次……某也只是听闻些风声,此次相公要扫清陛下和自己的对头,贾平安是不是对头?是。既然如此,把他弄掉,也算是开门红。”
“弄了他的表兄,贾平安会狂。”周醒渐渐找到了思路,“贾平安克死了家人,幸而杨德利不离不弃照顾着他,否则就他那样的,早就饿死了。如此,贾平安会狂……狂……他和高阳交好……”
周醒抬头,眼中有敬佩之色,“王尚书好手段。贾平安一旦疯狂了,咱们再撩拨一番高阳,这便是一通百通啊!”
王琦淡淡的道:“直接弄他难,既然如此,就从他的表兄身上着手,牵一而动全身,顺带把高阳也弄进来,如此,也算是大团圆了。”
“哈哈哈哈!”
周醒笑了起来。
陈二娘也想笑,但张开嘴却笑不出来。
“为何不乐?”王琦看着她。
“最近身子不适。”陈二娘很平静的说着。
“如此就去歇息。”王琦冷冷的道。
“是。”陈二娘起身告退。
天空上阴云密布,陈二娘站在院子里呆。
“你在想什么?”
周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想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陈二娘的声音飘忽。
周醒低声道:“你和王尚书这阵子疏远了。”
“与你何干?”陈二娘冷笑着。
周醒笑道:“若是可以,某的房门一直开着。”
话音未落,陈二娘的身体猛的旋转。
头在空中飞舞,几缕遮在了脸上。
啪!
周醒捂着脸退后,眼中含笑,“有趣,还是那个狠辣的陈二娘,如此某就放心了。”
陈二娘冷冷的道:“野狗般的东西,也配觊觎我?滚!”
周醒的眼中闪过厉色,旋即走了。
……
“寻了坊正来。”
贾平安到了崇义坊。
坊正曾梭来了,没等贾平安问话就说道:“武阳伯,这几日来问此事的人不少,某这里当时却一无所知。”
贾平安淡淡的道:“说。”
曾梭干巴巴的说了一通没价值的话,贾平安摆摆手,等他走后,包东说道:“武阳伯,此案怕是寻不到凶手了。”
他们已经把外围的人都查了个遍,可依旧找不到线索。
贾平安说道:“听说过一种法子吗?叫做排除法。”
他随即又去了几个坊卒家问话。
消息传到了王琦那里,他捧腹大笑道:“那个蠢货,竟然去问坊卒,既然某要动手,自然不会被人看到,那个蠢货,想到他此刻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某就欢喜的不行,来人,备酒,哈哈哈哈!”
陈二娘站在外面,并未如往常般的进去陪他喝酒。
天空依旧阴霾。
陈二娘看着外面的天空,突然生出了出去一趟的冲动。
不能!
她捂着自己胸脯,用力呼吸了几下。
“某觉着你不对劲。”周醒的声音就像是毒蛇般的传来,“你神不守舍,你在想着什么?以前的你眼中只有王尚书,此刻却离他远远的……某知晓你有问题,莫要被某抓到,否则……你生不如死!”
……
贾平安回到了道德坊。
王学友就蹲在家门口,见他来了起身搓手,却不说话。
“别担心,某在查。”
贾平安回到书房,拿出那张纸,又涂掉了几个名字。他看着剩下的一个名字在呆。
“外围的人都查过了,并无作案时间。”
“当时看守仓库的五名军士集体腹泻,那些人说是表兄弄的,这个理由牵强的让人无语。”
贾平安看着最后的那个名字,眼中有光彩。
——同僚!
……
“不是某杀的人!”
“不是你,那是谁?你的册子就在现场,竟然还敢狡辩,来人,动刑!”
刑部,杨德利绝望看着走来的胥吏,“某誓,若是某杀的人,某就不得好死。”
三角眼官员冷笑道:“杀人凶犯,本就不得好死。”
外面进来一个官员,走到三角眼官员的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三角眼官员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把杨德利弄回去看押。”
不拷打了?
两个胥吏已经兴奋了,可这话就像是冷水,让他们沮丧不已。
行刑是会有瘾的。
晚些,有心腹问了三角眼官员,他低声道:“是英国公的吩咐。”
李勣在百忙之中见了贾平安。
“你可是为了案子而来?”
“是。”
李勣看着他,眼中有些怜悯之色。
“你和杨德利相依为命多年,这等情义老夫知晓,可此案证据确凿……”
“表兄没有杀人动机。”
贾平安说道:“这个案子粗看是谋财害命,可一百多贯钱在哪?那么多钱,表兄是如何弄出去的?藏在了何处?有人说表兄弄了马车里应外合,这是假想。某说句实话,英国公,表兄抠门,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谁能和他里应外合?某吗?一百多贯钱……英国公觉着某会心动?”
李勣点头,“此案是有疑点,可杨德利的东西却在死者的身边被现,这无可解释。”
贾平安笑了笑,“某想见见表兄……”
……
“竟然没被拷打?”
“不该是进来三日就要动手吗?不交代每日一次。”
“这人的运气真好。”
杨德利跪在草席上,突然嚎哭了起来,“姑母,某没杀人!他们冤枉人!”
外面的狱卒骂道:“住口!”
这时大门打开,狱卒回身,见是上官,赶紧解释道:“那杨德利嚎哭不已,某马上去收拾他。”
官员瞪了他一眼,回身道:“武阳伯请进。”
贾平安走了进来。
里面昏暗,关键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腥臭,腐朽,让人想到了地狱。
“姑母……”
杨德利的嚎哭声传来,贾平安觉得他的姑母就算是去了天上也会想下凡来,一巴掌拍死这个倒霉孩子。
“表兄。”
正在嚎哭的杨德利浑身一震,缓缓回身……
“平安!”
杨德利扑了过来,双手抓住栏杆,急切的道:“平安,不是某杀的,某没杀人……”
“某知道。”贾平安低声道:“安心等着。”
身后的刑部官员有些诧异,心想贾平安进来不是为了问话吗?
贾平安回身道:“多谢了。”
这就走了?
贾平安进来就是为了看看表兄,他走到狱卒的身前,“还请高抬贵手。”
狱中有狱中的规矩,贾平安不好干涉太多。
狱卒笑道:“武阳伯客气,好说,好说。”
……
“贾平安去了刑部的大牢。”
王琦笑道:“某这几日就指望着此事取乐了,他去刑部何用?刑部也查不清,此案杨德利是跳进曲江池也洗不清。”
“贾平安洋洋得意,此次却被当头一棒,痛快啊!”周醒看了陈二娘一眼。
陈二娘木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
郑良在仓部多年,算是老吏,从刚开始的兢兢业业到如今的麻木厮混,也算是经历了一番社会毒打。
做好分内事,别的不管。
中午,有一步三摇晃的出了皇城,准备去老地方弄一碗馎饦。
现在粮价便宜,带来的好处多不胜数,比如说餐饮业也便宜了。但坏处就是农户的收入被削弱了。
郑良知道这个,他甚至比尚书高履行都清楚粮价大跌的后果,但……
管我卵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