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冷笑道:“邱长史不信?”
邱林微笑道:“兹事体大,不可不慎。武阳伯莫非不敢验证?”
说着他看了唐旭一眼。
唐旭是百骑的前任统领,贾平安在他离去后接任,二人之间的关系……从唐旭把贾平安弄在自己的军中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穿一条裤子的。
唐旭定然会全力帮助贾平安立功重返长安,如此,此事是否有情弊?
这个老阴比,是存心要给我找麻烦……贾平安吩咐道:“如此,就把同罗部的使者请来。”
邱林眯眼看着他,心想小子还挺淡定!
随后同罗部的使者来了。
邱林问道:“同罗部可有怨言?”
这话问的狡黠,这些部族历来都喜欢占便宜,一问困难,顿时从缺粮到缺衣裳,缺柴火,甚至缺厕筹都是他们牢骚的借口。
邱林这般问,就是要压住贾平安的功劳。
姜协看了他一眼,心中微动,想到了邱林和关陇一系的亲密关系,就猜测到了些里面的蕴意。
同罗部的使者先是习惯性的苦着脸,然后才想起了些什么,拱手道:“大唐对同罗部这般仁慈,我出来前,都督对我说,要告诉姜都护我同罗部对大唐的忠诚。只要陛下长刀所指,同罗部不管是勇士还是妇孺,都将会勇往直前,不胜不归!”
同罗部被划分为龟林都督府,而肯夫约就是都督。
使者说着就拿出短刀,在脸上划过,鲜血便流淌了下来,看和可怖。
这是剺面,可在众人的眼中,这却是同罗部忠心最好的佐证。
贾平安侧身看着邱林,笑道:“邱长史可还有疑虑?若是还觉着不妥当,可派人前往同罗部召唤,肯夫约当会欣然而来。”
这是反质疑!
你邱林总是说这样不对,那里不妥,现在同罗部使者用最惨烈的方式来表达了他们的忠心,你还觉得有何问题?
众人都在看着邱林。
邱林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心中羞恼难当,却只能强笑道:“老夫只是担心此事不稳当罢了,如今哪还有什么疑虑?”
贾平安再问,“那邱长史觉着贾某此事可是大功?”
这……
此事之后,燕然都护府定然要报捷长安,他若是赞许,那么就是为贾平安抬轿子。
为对手抬轿子,那种煎熬憋屈……
但众目睽睽之下。
贾平安当众问,这便是存心要羞辱他!
顺势还让他为自己抬轿子助攻。
这个小畜生!
邱林只想呸他一脸,但却不能,最终只能强笑道:“当是大功。”
邱林都说是大功,等褚遂良等人接到文书后,会不会吐血?
——长史邱林赞此为大功!
文书上只需这么一笔,褚遂良就能郁闷的想吐血。
“摆酒宴,庆功!”
姜协笑眯眯的拉着贾平安进去。
“卢国公如何?”
“卢国公如今经常出门,在左屯卫也颇为顺畅,时常能听到他的叫骂声。”
姜协笑道:“当初卢国公死活不出门,老夫去信说这般只会让人嗤笑,毫无用处。陛下对他可还好?”
这二人看来是老基友了……贾平安点头,“陛下颇为倚重卢国公。”
“他几个儿子都没出息,如此还担心什么?”
这些老鬼一开口就把人心剖析的清清楚楚的。
随后姜协又问了长安的一些情况。
贾平安一一说了,最后主动介绍了一些别的情况,“吐蕃国中依旧有些混乱,禄东赞在收拾那些反叛的势力,而高丽依旧在休养生息,下官曾出使辽东,见到了泉盖苏文……。”
姜协忍不住问道:“泉盖苏文乃是高丽的擎天柱,你觉着如何?”
“其人跋扈倨傲,自以为是,但在国中的统治太过凌厉,不得人心,另外,他看似倨傲,可却颇为忌惮大唐。”
姜协点头,“先帝亲征,打的高丽胆寒,若非补给艰难,天气寒冷,以至于战马死伤大半,高丽此刻已经不复存在了。”
晚些贾平安出去,姜协破例走出值房的门目送。
“都护,您也太照拂他了。”
有人见到贾平安竟然这等待遇,不禁眼红。
姜协淡淡的道:“老夫问话,他实话实说,更要紧的是,他主动说了吐蕃和高丽的情况,这便是格局。
何为格局?老夫身为燕然都护,目光不能只看着漠北,还得看着高丽,看着吐蕃。若是吐蕃或是高丽威胁颇大,那老夫在此便要以稳妥为主,不可冒进。这便是格局。”
这便是牵一而动全身,作为独当一面的燕然都护,姜协必须具备这等格局和眼光。
众人拱手,觉得被上了一课。
贾平安去沐浴更衣,出来后,只觉得浑身清爽。
“小贾!”
唐旭来了,头看着都是湿漉漉的,“你为何不说木巴部之事?”
我也想说,但就担心木巴那厮反悔不来。
“那邱长史对我颇多敌意,若是说出来,说不得他会暗中阻挠。”
这个借口贾平安觉得不错。
唐旭叹道:“果然我就不适合执掌百骑,没这谋划和心思,哎!”
接下来就是表功,这个要看姜协能否一锤定音。
若是能把他的功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朝中的李勣和程知节他们再操作一番,如此回归在望。
“走,饮酒去。”
酒宴开始了。
一人一个案几,菜很粗犷,全是羊肉,绿色见不到。
你好歹弄些韭花酱啊!
他得了几根羊排骨,拎起咬一口,肥瘦相间,美味无比。
那股子羊肉的肥美滋味许久依旧荡漾在唇齿之间,让他忍不住又来了一口。
爽啊!
大伙儿吃了个半饱,有人举杯向姜协祝贺。
“诸位痛饮。”
姜协笑吟吟的喝了。
贾平安喝了一口,顿时就愣住了。
那股子酒精的味道格外的明显……这分明就是用酒精勾兑的酒水。
而且还特娘的很烈。
一口下去,从咽喉一路刺激到了下面,顿时浑身都暖了。
难怪后世北方人就喜欢喝白酒,不喝难受啊!
邱林坐在了姜协的下,举杯笑吟吟的说着些什么,压根看不出先前被贾平安当众怼的影响。
“此次功劳不小,朱备更是高风亮节,不提自己的功劳,唐旭也是如此,让老夫颇为欣慰。”
这话是明捧暗贬,暗示朱备的功劳不能埋没,而唐旭是故意让功。
啧啧!
这个老阴比是和关陇那些人有多亲密,竟然还在想把我给压制在漠北……贾平安看了唐旭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无需起身辩驳。
此刻……还早。
姜协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表态。
几杯酒下去,有人兴奋了起来,起身道:“都护,今日庆功饮酒,却无助兴之物,下官请剑舞。”
邱林笑道:“军中营妓中有善剑舞者,可令人叫来。”
姜协点头。
众人轰然举杯,晚些一个营妓被带了进来。
营妓长得颇为普通,但看着有凛然之气。
“可作剑舞。”姜协淡淡的道:“若是好,老夫许你一事。”
姜协看来心情颇好,邱林也只是微微一笑。
营妓伏倒,颤声道:“多谢都护。”
随后有人送了长剑来,营妓持剑在手,那眉间多了肃杀的气息,就这么冲着在场的人缓缓看了一圈。
好气势!
贾平安不禁抚掌颔。
长剑舞动,刚开始缓慢,女人的身体曲线便和长剑这等凶器融合在一起,娇柔与凌厉,让人不禁停杯关注。
长剑舞动,渐渐的越来越快。
那剑光凌冽,看的人热血贲张。
众将都是面色微红,鼻息咻咻,却寻不到泄之处。
姜协一拍案几,“好剑舞,可有诗赋助之?”
众人默然。
唐旭看向了贾平安。
这里远离长安,许多人都不知晓最近几年出了个著名的少年诗人。
邱林在冥思苦想,想拔头筹。
几个文官也在捻须推敲……
贾平安仰头饮酒,蓦地吟诵,“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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