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日过了正午,徐元佐才回到夏圩,脸色黑得吓人。
他平日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对属下少年和和气气,即便训斥也都是肉夹馍先肯定,再指正,最后不忘鼓励一番。
然而这些终究是常态,所谓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再讲究和气生财也不可能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也不恼火!
如今煎熬了整整一个下午,好歹吃过了晚饭,徐元佐方才肯开口跟人说话。
“振权,咱俩出去散步。”
徐元佐叫了罗振权,缓缓走向园子深处的工地上。
天已经彻底黑了,只有一轮圆月挂在空中,照得人影分明。
两人沉默走着,并不说话,然而空气里的煞气却越来越重。
罗振权终于道:“是哪里有人不识好歹!”
徐元佐长吐一口气,道:“商榻。”他顿了顿,道:“那黑心的老狗,非但逼我买他的高价家什建材,还要加我规费。”
罗振权啐道:“天杀的。”
“银钱我可以给,但是那贼厮鸟拿了银钱竟然还不管事。任由手下的白相人在我底盘上横行霸道,倒是比我更盼着客栈开门营业,好多个诈取钱财的口岸。”徐元佐冷声道。
罗振权轻轻捏响手指关节:“你可是准备找人料理了他?”
徐元佐微微摇头道:“官面上不好办,他终究是个举子。我也不可能真为一家客栈去麻烦阁老。”
“仇老九和牛大力……”罗振权提议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安六爷还不如那只老狗强。”徐元佐微微摇头。
“不如……”罗振权低声道:“找一帮亡命之徒……”
“第一,走漏风声,引火烧身。既然是亡命之徒,又凭什么为咱们保守秘密?”徐元佐皱眉道:“其次。若是打草惊蛇,日后再如何下手?”
“那你可有打算?”罗振权问道。
徐元佐走了几步,方才立住脚步,低声道:“我要将他连根拔起!”
罗振权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是个举人老爷,在其乡梓经营日久,你如今连个生员都不是。如何与他斗?恐怕他到县上,就连县尊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徐元佐咧嘴一笑:“我既然把话说出了口,定然是要做到位的。”
“具体该如何操作呢?”罗振权追问。
“要想以弱胜强,无非三步走:忍辱负重,窥其虚实,而后可以致命一击。”徐元佐道:“他今日得寸进尺,本也是要探我底限所在。我对他持礼甚躬,过两日再厚币卑辞送礼物过去,定会叫他以为我软弱可欺。然后。自然就会叫我找到破绽。”
罗振权觉得徐元佐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点,却又不由自主地坚信徐元佐的确能够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