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沉默须臾,她抬眼看向前方,拖着宽大的拖鞋往前走,语气淡淡的:“没有。”
“……”
江刻跟在她身后,没说话。
她说没有。
非常简单干脆。
可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又不像那么回事。
“我说了,你又不信。”墨倾不疾不徐地说着,忽然回过身,面朝他,倒退着走,她极轻地笑了下,“我打听一下,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啊?”
“……”
江刻还是第一次见到骂他骂得如此直接的。
毫无说话的艺术。
江刻没跟她计较这个,稍一沉吟,便问:“那句话,是他跟你说的?”
“嗯。”
“那一幕,也确实生过?”
“嗯。”
墨倾坦白承认。
虽然编剧是误打误撞,台词和事件都不一样,但类似的事情,确实在她和江延身上生过。
那是离开青桥镇以后的事了。
在战场之外,她遇上一个歹徒,对方想要他们的命,于是,她就想要对方的命。
但是,被江延阻止了。
墨倾说:“他说我傲慢。”
“傲慢?”
江刻隐约有点记忆。
但是,想不来具体的。
“随意掌控生命,是对生命的傲慢。”墨倾道,“以个人的角度去杀人,跟暴徒没什么区别。”
江刻不置可否。
他知道墨倾手上沾过血。
但是,他现在又知道,墨倾手上的血,没有一个枉死的。
虽然江刻打心底对江延很抵触。
——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
不过,江延的观点,他是认同的。
“江延,”江刻将这个名字说出口后,第一时间望向墨倾的眼睛,“他是怎样一个人?”
墨倾倒退着踩到一块大石头,她踮起脚尖,又往后退一步,从石头上下来。
她动作轻盈,身姿妙曼,裙摆轻扬。
她转过身,手一张开,一侧宽大的袖摆撩开,灯光穿透薄纱,在地上留下一道浅薄的红影。
手又垂落下来,墨倾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不清,看不透。”
江刻的视线一刻不停地跟随着她的身影。
她身上似有一股魔力,牵引着他的注意。
“怎么说?”
江刻缓缓问。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墨倾眼睑轻抬,不再因提及江延而避讳,坦坦荡荡地说,“包括我。”
江刻有些意外。
“他少年时期,性子挺有趣的,很好相处,爱开玩笑,爱逗人玩。再后来,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墨倾想了下,“可能肩上的责任不一样吧。”
“你不是他的……”
江刻话语一顿,没有把话说完。
这么亲密的关系,也说不清一个人?
“嗯。”墨倾道,“他把我留在身边,迎合我的喜好。我后知后觉,等有一天,忽然现,他连饭菜的口味,都跟我一模一样。”
“……”
江刻站住。
墨倾斜了他一眼,笑问:“你说,我怀疑你是他,是不是很有道理?”
“……”
江刻不语。
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原来那些巧合……
都不仅仅是巧合。
“不过,”墨倾分析道,“连菜单顺序都一样,就有些刻意了。”
江刻停顿半晌,然后,沉沉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
墨倾侧,接过话:“什么?”
江刻唇线紧绷成一道线,良久,才将那个他不想承认的猜测说出口:“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他留给你的礼物。”
墨倾怔住。
她望着江刻,疑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就是他想结壳重生了。”江刻反问,“不然,你还有什么解释?”
“……”
这一次,轮到墨倾沉默了。
江刻又问:“我为什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口味跟他一模一样,为什么总会让你想到他?”
墨倾抿唇。
江刻继续说:“我过往的记忆,都是假的。我的存在,我的一切,本该由我掌控,但实际上,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了,看似是我在做自主选择,但实际上是必然的选择。”
就像他在给陈嫂菜单的时候,不会想到,在两年后,会出现一个少女,能给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菜单。
他甚至觉得……
他对墨倾的在意,也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墨倾沉吟半刻,忽然说:“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江刻凝眉。
墨倾洒脱道:“如果真是那样,我肯定给你一个自由的人生。”
以她对江延的了解……
无论是借江刻重生,还是为了她、特地塑造了江刻,江延只要有能耐,都会去做。
但是,她轻描淡写地给了江刻许诺。
她不需要一个替身。
她往前走。
江刻在短暂的失神后,看着墨倾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
接下来一段路,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不再提及跟江延相关的一切。
他们来到宅院前面。
剧组已经走了,连设备都搬空了。
二人的衣服还留在房车上,眼下房车已经开走了,他们只能继续穿着戏服。
这一趟走进宅院里,像极了回到了百年前。
“你查二楼,我看一下一楼。”进了院子,墨倾嘱咐江刻。
江刻颔。
他们兵分两路。
墨倾先是在院子里检查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然后,她进了大堂。
刚一踏进去,就听到“吱吱”的声音,她眉一凝,指间夹住一枚银针,抬手扔了过去,银针在黑暗中穿透仓皇行动的老鼠的脑袋。
老鼠一秒毙命。
墨倾走了过去。
她先是收起扎在墙上的银针,用布擦拭干净,收好,然后才来到老鼠面前。
她揪着老鼠的尾巴,将其拎起来。
半斤。
“老鼠身上有什么问题?”江刻从楼梯上走下来,手里拿着手机照明。
墨倾拎着老鼠尾巴,晃了晃,很实在地说:“可以吃一顿。”
“……”
江刻的表情一秒就绿了。
见到他的表情,墨倾耸了下肩,将老鼠扔到一边,继而问:“你那边有什么线索?”
“二楼有花瓶,应该是现成的。没难度。”江刻目光在死老鼠上停顿一秒,“这么多老鼠,不好抓。”
“药晕就行,只要有时间,完全能做到。”墨倾拍了拍手,“可以问一问,殷林平时除了捡垃圾和疯,还在干什么。”
“嗯。”
江刻点头。
墨倾想伸手去拿手机,现手机也落到车上了。
她一顿,然后问:“宋一源有回电话吗?”
“……”江刻沉默了下,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