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片刻,江刻才说:“他们守了两周。第一周过去,他就只剩一人了。”
“一周?”墨倾讶然。
她忽然侧过身,裹着酒味儿的呼吸落过来,她轻声问:“你确定?”
“你不知道?”江刻狐疑。
“对不上。”墨倾静默须臾,“他说,只守了一天一夜。”
“那他挺照顾你的。”江刻心里没来由泛酸,语气有些硬,“他一个人、一杆枪,守一座城,不眠不休,长达一周。”
“真的?”
江刻不爽道:“他有一个怀表,有你的照片,没事就拿出来看。”
“哦,我送的。”墨倾说,“他说弄丢了。”
“不是弄丢的。他守了三天后,把怀表扔了。”
“为什么?”
“没有希望,才能赴死。”
江刻将这话脱口而出,可说完后,他自己都愣了下。
微微一顿,江刻补了句:“我瞎猜的。”
他这么一说,墨倾倒是来了兴致:“如果是你,你会想什么?”
江刻不假思索地拒绝:“不想代入。”
墨倾趴在他枕边,语气轻飘飘的:“就一次。”
她的气息如风,软乎乎的,微烫,落到江刻的颈侧,一股灼热的触感,从皮肤蔓延到心脏,忽的燃起一团火。
江刻眼里有了几分克制。
然而,下一刻,墨倾的手倏地伸过来,落到他脸侧,轻轻摩挲着,像是恋人间的爱抚。
隐忍和克制在此刻如火山爆,江刻动了,抓住她手的瞬间,猛然侧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低声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黑暗里,墨倾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懒懒一笑。
“啊。”
她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紧绷的弦在那一刻断开,江刻压着她,缓缓靠近:“我会想,怎么拉更多的人陪葬。我会想,这破乱世,人不是人。我会想,我怎么还没死。”
喉咙涌起一股酸涩,江刻停了几秒,字字顿顿:“我还会想,以后不要再来这世上了,它不值。”
墨倾忽然僵了一下。
江刻吻住了她的唇。
疯狂的,恣意的,粗鲁的,像是在泄,可只有他知道,他在克制某些喷的情绪。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可是,唯独在面对平城战役时,他是切实有代入感的。
独守一周的绝望,苍茫大地上,似乎只剩他一人,而他要面对的,是一群凶恶残暴到失去人性的侵略者。
置身于那种处境,连死亡都变得仁慈。
墨倾刚开始没反应,没一会儿,她渐渐回应他。
空气中弥漫着的酒味儿,被火花点燃了,一触即,转眼燃起了火焰。
如同此刻的他们。
他们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存在,又能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是那样疯狂、激烈,无处泄,于是全从肢体中展现出来。
墨倾忽然觉得痛,碾压于全身每一处的痛,跨越了一百年,可痛感是那么的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