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富硕之地都得靠盐引商贸过活,更遑论这贵州了。
钱,是百货之沟渎。
天下没钱,则百货不同,迟滞的百货沟通,祸国殃民。
他在贵州铸钱,六枝官厂、滇铜官厂、疏浚司工赈、沿江码头、贵阳府船厂,这些大明官办给钱的地方,物价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是却是极为繁忙,但是在那些山沟里,却是没钱沟渎。
他终于理解了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欠钱问题,他们老朱家,的确欠钱了,欠了天下八十年铸钱的钱。
也明白了,为何精美的宝钞,他那个侄子皇帝,死活不肯用了。
他们老朱家在还完钱之前,钞法就不能推行。
在这方面,是他们朱家失道了。
罗炳忠笑着说道:“陛下忙里忙外,不就在做这个事儿吗?殿下勿虑。”
“陛下英明。”朱瞻墡由衷的说道:“铸币这件事,一定要牢牢的掌控在陛下的手中呀,这是皇权的重要部分啊。”
“谁掌握了金钱和粮食,谁就掌握了政治主动权!”
罗炳忠想了想说道:“《管子·山至数》曰:粟重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两者不衡立。”
“《山权数》曰:汤以庄山之金铸币,禹以历山之金铸币。人君操谷、币、金、衡,而天下可定也。”
“与殿下所言,亦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有不同。”
朱瞻墡连连点头说道:“孤的确是这个意思!你这管子读的倒是通透啊。”
罗炳忠笑着说道:“殿下谬赞。”
朱瞻墡用力的扔了块石头,扔进了乌江之中,似乎是不在意的说道:“科举不考管子啊,不该学,学了考不中进士。”
罗炳忠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明白了朱瞻墡的意思。
他的殿下,表面上说的是他考不中进士,其实说的是说大明朝的科举,重经学,这管子是追末之术。
乌江之畔,三人向着贵阳府方向而去。
朱瞻墡继续说道:“孤还有现呢,针线刀、耒耜铫、锯锥凿,这都是女红、农户、工匠所用之物。”
“这些生产之物,如果价格太高,百姓就买不起了,如果价格太低,则收不回成本。”
“天下的流动资财皆是如此,谷贱伤农,谷贵亦伤民啊。”
郭琰感慨的说道:“的确如此,殿下说得对啊。”
朱瞻墡继续说道:“所以如何控制物价?皆在供需二字,不能让市场供不应求,也不能让市场求不应供。”
“孤到贵州之后,贵州蛮荒,一切都需要官办官卖,孤就现一个很有趣的比例,三成。”
“只要朝廷掌控三成物料,就能把高涨的物价打下来,也能把轻贱的物料收买到正常价格范围之内。”
“陛下当初在南衙,南衙所需约三亿斤煤,陛下放了一亿斤煤后,南衙的价格立刻就崩了。”
“想要防止囤货居奇,就得按着陛下那个法子,陛下是料敌从宽,准备了十二成的功力,其实准备三成左右,就足够调节物价了!”
朱瞻墡为自己这个现,感到极为的兴奋,他其实在离京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如何防止商贾囤货居奇?
谷贱伤农,谷贵亦伤民,这个悬而未决的老大难的问题,朱瞻墡经过了长时间的梳理,终于得到了一个比例。
三成。
罗炳忠认真的回想了许久说道:“殿下,《国蓄》曰:凡五谷者,万物之主也。《山至数》曰:常操国谷十分之三。。”
“与殿下所言,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分毫不差了。”
“殿下大才!”
朱瞻墡一愣,无奈的说道:“管子他都说了,孤说什么?!”
罗炳忠认真的说道:“殿下,管子说的谷物,殿下说的流动资财,自然是大不同。”
朱瞻墡不是很在乎的说道:“也对,孤还有想法咧!”
罗炳忠震惊的说道:“还有?”
朱瞻墡洋洋得意的大步往前走着说道:“孤不是白吃大明禄的!”
他继续说道:“神农教民种五谷、知谷食;黄帝钻燧生火,教民熟食;有虞氏教民知礼;夏王治水,教民筑城郭室屋;殷王教民服牛马而利用之。”
“轻重缓急四字,可不仅仅是财经事务之道,还有政务,也有轻重缓急。”
“比如当初瓦剌兵逼京师,就是重急,其余诸事皆为轻缓,比如南衙复叛,平叛就是重急,其余诸事则为轻缓。”
“罗长史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炳忠俯说道:“殿下高见!”
朱瞻墡终于听到了这句,笑意盎然的说道:“令有缓急,物有轻重。”
“你说孤这套治国之术,能不能混个邸报头条头版?”
罗炳忠笑着说道:“那必然可以!这也是大道之行。”
朱瞻墡走了几步说道:“咱们去干吗?”
“云南、贵州左布使,按使、按佥都等在府衙了,希望和殿下商量下这六枝厂、滇铜厂的归属之事。”罗炳忠的表情极为严肃的说道。
朱瞻墡愣在了原地说道:“让他们明天再来,就说…孤病了!”
朱瞻墡要先了解下这些人的底细,左布使就是承宣布政司左布政使,按使、按佥,就是按察司按察使和按察司佥事。
这帮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地方权力和朝廷权力的博弈,自从秦时定郡县制,就一直存在。
朱瞻墡忽然驻足说道:“罗长史,孤在贵州的权力有多大?”
罗长史想了想说道:“殿下在贵州的权力无限的。除了造反以外。”
朱瞻墡看着那个衙门,愣愣的说道:“交税呢,能造反吗?”
罗长史摇头说道:“交税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