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整天劳作,众人自废矿坑中部一坑洞内跳出,然后循着盘绕蜿蜒的路面回旋往上。
在前面几天,每次众人离开废矿坑时,任重与文磊肩上都会扛着四级墟兽的尸骸。
有时候白峰也会扛一个。
但今天三人身上空空如也。
陈菡语背包里的晶片收纳箱里也只装了寥寥数枚二三级墟兽的晶片。
任重并未与其他人多解释,只是在带队深入时,按照已经完善到相当程度的磁力线网络模型指引,尽可能避开墟兽,以看似没头苍蝇,实则目的明确的方式在废矿坑里如鱼得水地奔行着。
他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完善与验证磁力线网算法。
当然,他并非没现四级墟兽,反倒提前现了不少,但他每次都只是远远确定一下,然后毫不留恋扭头就走。
哪怕是曾经对付过,有经验,可以稳稳拿下的四级墟兽,他也不碰。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但任重不主动解释用意,其他人却也不会多问。
任重走上最后一层台阶,踏足废矿坑的边缘之上,稍微顿住。
其余人跟上,也是纷纷面露讶异,踌躇不定。
不远处,林望与贝立辉正分立武装清风重卡两侧。
一个冷笑着,一个狞笑着盯着众人。
郑甜隐约明白了任重今天尽量避战的缘由。
只是这理由,她倒宁愿没有。
今天是林望返回的日子,任重是做了最极端最恶劣的打算,在让众人养精蓄锐,准备迎接生死一战。
完了。
真完了。
郑甜心头既恐惧又悲哀。
她在星火镇荒人里虽是大人物,但在林望与贝立辉这等人面前却又渺小如蝼蚁。
她根本无法揣度这是为什么。
她有点想不通。
在整个小队里,对林望返回后可能拿出何种态度揣摩最多最深,想过最多办法来缓和关系的,或许不是任重,是郑甜。
郑甜强忍牙齿打战的恐惧,笑吟吟往前多走出一步,手舞足蹈着,用颤抖的嗓音小心翼翼招呼着:“林队长。辉……辉哥。这是哪门子风把您二位……”
林望并未理她,只是一直看着任重,嘴里说道:“郑甜,虽然你也得死,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郑甜顿时脸色惨白,哑口结舌,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她本来还想稍作试探。
虽然目前小队是以任重为主,但在任重出现之前,她已经挂靠在林望手下许久。
即便只是个工具,提供的提成也远不及现在的任重,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相识也不是一天两天。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点价值,却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判了她的死刑。
更悲哀的是,哪怕林望在宣布她本人的死刑,却都压根没瞟她一眼。
啪嗒。
一只坚实的手掌轻轻搭在她肩上,身披战甲的任重走到了她前面,将她挡在身后。
“林队长,半月不见,如隔三秋,我甚是想念啊。”
任重略带玩笑的轻松语气从郑甜前方响起。
郑甜看着这个并不算高大的机甲战士的背影,竟刹那恍惚。
虽然心头已经知晓死亡不可避免,但刚刚消散的力量却又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身上。
文磊、白峰、欧又宁、陈菡语四人也从后面走上前来,与郑甜并肩而立。
“你依然油嘴滑舌。但并没有什么意义。”
林望并未第一时间就动手,只是平静说道。
任重耸耸肩,“半月前林队长你还非常看好我。我们才商定檀渊之盟,我对林队长您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黄河奔涌,一不可收拾。我怀揣着对大城市的无限憧憬成为了您的预备队员。怎么这一回来您就变了脸呢?是我做错什么了吗?哦对了,怎么就您二位,其他人呢?”
在说话时,任重的眼角余光悄悄飘到旁边。
其实他的战术头盔面板上已经显示出,在数百米开外的小山包上,拆解师司马婉正手拿望远镜远远看着这边。
林望:“死了。”
旁边的贝立辉冷哼一声,“都踏马是你的功劳。”
任重微微一愣,做诧异状。
“我这十几天可都呆在星火镇哪也没去,我连林队长你们去了哪都不清楚,怎么就拜我所赐了呢?”
虽然他在表达疑惑,但其实他已经从林望和贝立辉二人身上的迹象推敲出了结论。
最多不超过一天内,林望的队伍必然经历了一场残酷的生死战。
小队六人仅林望、贝立辉和司马婉生还。
爆破师潘凤莲与另外二人则已经阵亡。
任重简直想放声大笑。
且问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搏命在即,却现对手提前损兵折将来得更好?
但他忍住了笑意,反而做悲痛与遗憾状,“这样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贝立辉终于忍无可忍,悍然举枪。
蝎狮-191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对准任重胸口。
同时他口中骂道:“要不是你这叛徒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转投杨总,给我们气得够呛。队长担心你个杂碎今晚趁夜跑路,我们抄近道返回时贸然闯进五级墟兽的领地,潘凤莲几个怎么可能死!老子一枪崩了……”
林望微微抬手,示意贝立辉稍安勿躁。
任重却已经顺藤摸瓜,再琢磨出大量信息。
林望忍了半个月,没给自己打电话质询,只旁敲侧击地问了回收平台工作人员,显得仿佛很平静,但那都是假象。
他的确无法忍受被戏耍。
不过疑点依然存在,仅仅只是这两个理由,依然不足以解释为何林望的杀意这么重。
但任重并不担心挖不出消息。
他已经在林望手中死过一次。
任重知道林望的一个恶毒习惯。
林望和说动手就动手,杀人杀得毫无艺术感的贝立辉不同。
林望虽然看似儒雅淡然,但在以杀戮惩戒旁人时,有从心灵上彻底摧毁对方的爱好,就像猫戏老鼠。
在上次复活时,自己普查官的身份之所以会从郑甜口中走漏,就是有力证据之一。
林望现在还没动手,本来就是在寻找一个从心理上摧毁自己的契机。
只要稍作勾引,他就会上套。
任重做紧张状,揉了揉鼻子,再用不甘的语气说道:“抄近道是你们的决定,与我关系不大吧?而且我这不也没跑么?虽然我多少是有点干系,但也太牵强附会了,我觉得我罪不至死吧?再说了,林队长您现在手下更缺人了,正是用人之际,不更应该直接吸收了我这候补队员么?”
林望微微摇头,“我不需要你了。”
“为什么?”
“看样子你的确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当然。”
“那我就大慈悲告诉你!”林望的语调突然抬高,甚至出得意的笑,“我虽然因为你损失了三名队员,但同样也该谢谢你。因为你,我搭上了充义县的大人物的人脉!”
任重更茫然,“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