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翔和庞家几个族长脸上带着一丝自得笑容,刚才被樊梨香摆了一道,现在利用秦明和樊梨香的矛盾,总算取得了成效,世族不能与川军正面对抗,只能让川军产生分裂,在许多文官武将遭殃的情况下,人人自危。
而秦明,不过是一个引子。
行贿和受贿,永远是行贿更隐蔽,谁也不能查出那些金银是谁送的,而现在这些世族多了一个借口,就算查出来,这些钱也是送给川军做军资,不是送给个人的,像秦明那样藏在家中,那是将领心术不正。
无论是败坏川军在百姓心中形象,还是川军自斩大将,都对这些世族有利。
可是杨子商却面不改se。
“杨子商,你敢说你没有收贿赂吗?”秦明大声喊道。当初司马翔等人来找秦明贿赂,本来还犹豫不决,但是在世族答应联合扳倒樊梨香的情况下,秦明动心了。
而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秦明把杨子商拉下了水,只没想到杨子商收贿赂比自己还厉害,不但送来的照单全收,还公然索贿,还对贿赂挑三练四,真是三十年木匠穷怕了。
这时见自己被抓,而杨子商还没事,秦明当然心里不平衡。
杨子商翼翼然走下石阶,对张任拜了一礼,轻描淡写地道:“张任将军,虽然在下是文官,不归张将军节制,但是既然是秦校尉告发,牵涉军队,那我也对将军做个说明。
本人共收黄金一千两,绫罗绸缎瓷器玉器金银珠宝无数,田产契约私宅契约各有差,不能尽数,但是这些不是贿赂,原本那些世族是拿来贿赂我的,但是我已经第一时间将这些财产数目报给了主公,并且已经入库,这些主公都是知道的。”
杨子商说到这里,瞟了樊梨香一眼,突然神se凝重,眼圈发红:“唉,我杨子商穷了三十年,做梦都想买点田,置点地,修私宅,住庄园,我那三十好几的儿子,至今还没有成婚,我何尝不想置点家当,可是两江的百姓正在受灾,瓢泼大雨,天寒地冻,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我杨子商刚投效主公满月,何德何能啊。”
杨子商说着掩面而回。
张任有些尴尬,向刘璋道:“主公。”
刘璋沉默许久,轻舒了一口气,终于站起来,缓缓走下台阶,后面好厉害王绪等一众亲兵紧随。
法正从游魂状态清醒过来,伸了个懒腰爬起来。
刘璋走到司马翔身旁,淡淡地道:“回到位置上去。”
“啊?”司马翔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
司马翔脸上扭曲一下,旋即恢复常se,拜了一礼,回到世族的位置上。
刘璋接过亲兵手上一封竹简,交到张任手上,看了地上的秦明一眼,对张任道:“就地斩了。”
“啊,主公,这……”
张任拿着竹简,总觉得这时不应该斩秦明,毕竟是川军的将领,除了被世族引诱贪污受贿,也没什么罪行,更何况现在斩秦明,张任觉得是在对世族示弱,“亲者痛,仇者快。”
刘璋没说什么,直接去了世族聚集的位置,法正睡眼惺忪地走上来,拍了拍张任肩膀:“斩了吧,不识大体,贪污受贿,分裂同僚,还有,勾连世族。”
法正轻声说完最后四个字,跟上了刘璋的亲兵队伍,缀在最后一个。
张任打开竹简,上面豁然列着杨子商搜集的资财,包括田产私宅,全部以募捐的名义登记在册,甚至赏给一些新上任的文官宅子,就出自这里面。
很明显,杨子商早把这些报给了刘璋。
张任隐隐感觉到什么,环视了一眼周围围观的百姓,终于不再犹豫,喝道:“来人,将秦明当场斩首。”
秦明一下子瘫倒在地,只觉得命运对自己太不公平,明明是自己来告樊梨香,一件件罪状都够得上樊梨香斩首,胜券在握,现在被斩首的却是自己,而一直笃定的杨子商受贿,竟然也轻描淡写的掩过去。
就剩下自己一个人面临屠刀,好孤独啊!
身边那小兵还端着一盘要赏给自己的铜钱。
邓芝摇头叹息,作为秦明的主将,他无话可说,只是有些痛心,他和秦明同出于巴西降将,也算是半个乡邻,他早劝秦明不要怀恨樊梨香,可是秦明肚量太小,屡次挑衅,而每次被樊梨香顶回来后,怨恨又增加一分,最终酿成这个结局。
刘璋走到大大小小上百号世族重要人物面前,沉声道:“各位荆襄高士,本来我刘璋是很敬仰你们的,认为你们一个个都高风亮节,上报汉室,下导黎民,但是,今天本官非常失望,子曰,‘贪愎喜利,则灭国杀身之本也,’而你们一个个却助长贪污,是要我刘璋杀身,还是要大汉灭国啊。”
众世族都是一怔,刘璋这个“子曰”,可不是孔子,是韩非子,就凭引用的这句话,世族就感到不妙。
刚刚落座的司马翔拜道:“皇叔此言何出,草民等听不懂啊。”
刘璋拿过一封竹简扔到司马翔身上:“看看吧,这是你们交给杨子商的财物,杨子商全部记录在册,司马老先生看看有什么错漏。”
司马翔拿起竹简,只瞟了一眼,心里暗恨杨子商将贿赂之财都交给了刘璋,面上笑道:“这的确是我等送给杨子大人的财物,可是这都是我们奉送给皇叔的军资和两江百姓的重建物资,只是通过杨子大人转交,老朽没觉得有何不妥啊,杨子大人没像秦明这种害群之马一般,据为己有,老朽深感欣慰。”
“是啊,是啊,欣慰啊,欣慰啊。”众世族竞相附和。
刘璋冷笑一声,手一招,一位士兵呈上一盘竹简,刘璋随手拿起一卷,淡淡地道:“本官可以认为,你们捐襄阳的田和宅子,是拿给两江的百姓住和耕。
但是本官纳闷,既然是交给本官和灾民的,这些房契地契,为什么上面画的是杨子商的名字,那些卖房契和地契的文书,又是怎么回事?司马先生能解释一下吗?”
众世族脸se一变,司马翔无言以答,当初杨子商极尽刁钻,索取贿赂明目张胆,那些田产地产和房产,杨子商都以要收到腰包才算自己的为由,所有房契地契都必须画上他的名字,众世族都以为这不过是杨子商穷怕了,现在才知道杨子商早有图谋。
看着杨子商缺了一只耳朵,脸se平静,眉角略有一丝得意的神情,这才想起杨子商因为世族欺压,隐忍了三十年,対世族恨之入骨,众世族隐隐感到不妙。
“如果不能解释这些房契地契,那本官又怎么相信那些金银珠宝,瓷器玉器,就是交给本官的?我朝允许民间乐捐,但是都会收到一份乐捐册子,请问各位,杨子商发给各位乐捐册子了吗?
如果没有,那本官是不是可以认为,那些金银玉器,也是贿赂杨子商的?”
众世族开始惊慌起来。
“这样一来,秦明收收受的钱财,本官也可以看做贿赂吧?”
众世族看着淡然而笑的刘璋,皆有恐惧之se。
刘璋又招了一下手,一盘竹简递上来,刘璋选了一封出来,丢给司马翔:“司马老先生,睁大眼睛看看,你确定你家就这么多地产房产和人口吗?是不是要本官把缺失的人口,都抓来杀了?那些消失的奴婢家丁,都被司马老先生吃了还是吞了?”
司马翔面容扭曲。
现在所有世家终于明白了,当初杨子商故意纵容他们瞒报田产房产,根本没有被他们的恭维奉承麻痹,而是早就设下了这个陷阱,后来秦明去找杨子商和他一起受贿,杨子商又把这陷阱升华了。
这不是典型的坑世族吗?
这时再看向杨子商,只见后者一脸得意的笑。
“正方,贿赂官员什么罪名?”
“罚没部分财产,坐监三年,严重者,没收全部财产,坐监十年。”
“贿赂军职呢?”
李严犹豫了一下,沉声道:“处死。”
众世族心猛地都是一跳。
刘璋轻声一笑,继续道:“隐报财产什么罪名?”
“三十亩以下者,罚没部分财产,派发丁徭,三十亩以上者,坐监三年到十年,一千亩以上,没收全部财产,处死,瞒报奴婢丁口,加刑。”
司马翔低着头,愣愣地站在原地,司马家隐瞒的数字早超过杀头了。
“欺瞒愚弄辖地官员什么罪名?”
“杖刑。”
“欺瞒我呢?”
李严看了刘璋一眼:“主公乃大汉皇叔,身份尊崇,欺瞒愚弄皇叔,罪可当诛。”
刘璋点点头,手掌在司马翔的胸前揩了揩,轻笑道:“各位高风亮节的荆襄高士,这条条都够得上杀头啊,本官想包庇都难,你们有何话说?”
众世族惊惧骇然,如果不是有江州汉中之事,他们这些罪名,在律法上看起来大,实际大汉朝对他们的处罚却微乎其微。
在刘表时期,他们比这严重多了,贿赂上官,瞒报财产,至于刘表那昏聩老头,别说愚弄,抱团威胁都记不清次数,刘表抚弄风雅,依仗世族,巴结名士,只能忍气吞声,甚至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才陡地想起,这些罪名竟然真的够得上杀头。
众世族恐惧之se浓郁,都望向司马翔,可司马翔又有什么办法?
这里只有两家人气定神闲,一个是黄家,黄老爷子看着身旁的曾孙女黄月英,这时别提多喜爱了。
另一家是蔡家,蔡盺是怂恿挑拨贿赂川军将领,最活跃的世族子,可是整个蔡家没有瞒报一点田产地产,也没有贿赂过一个川军军官和官员,可谓清清白白,而且那些捐赠,一半的土地还有房屋金银,都是送到刘璋手上的,算得上刘璋的“大恩人”了。
“大人。”正在众世族子惊疑不定之时,一名张家子弟突然踏步而出:“大人执法严明,证据确凿,要定我们的罪,我们无法可说,但是有一事,我张侯不得不说。”
“讲吧。”刘璋随口道。
张侯看了旁边一同族子,那人犹豫一下,点点头,张侯横了横心道:“大人,请问川军军法之中,私抢民财什么罪名?”
“斩。”刘璋毫不犹豫地道。
“那我张侯要告发,告发大人身边近卫好厉害,好将军,私抢我兄弟之财,请大人秉公处罚,如果不处罚好将军,皇叔就不能定我们的罪。”
如果是其他诸侯,世族犯的事不足挂齿,但是对于刘璋,张侯完全相信刘璋可能借此事诛连世族,要是平时,哪敢招惹刘璋身边亲卫,可这时屠刀临颈,也只能赌一赌了。
只要刘璋不惩处好厉害,就不能惩处世族。
“放你娘的屁。”好厉害提着大锤一步跨出:“老子什么时候拿你家钱了?老子一锤敲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