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途中仓促,故此一共只准备了二十五万两足银,是给诸位的,平均起来,一人七两。”俞国振略带歉意:“这实在不算多,故此在这之前请诸位替我登记了各部人员籍贯姓名,若是真有阵亡者,每位家中抚恤三十两。”
白闪闪的银锭最初时是让人晃花了眼,但过了会儿,一个把总上前抓起一枚,然后用力掷回箱子之中。
“南海伯,这些时日我们与虎卫的兄弟朝夕相处,都知道虎卫兄弟们家里的情形,在新襄,劳者必有食,勤者必能富,能者必得升。我若死了,只求南海伯将我家人接去新襄,也不要照顾,让他们能和普通百姓一般即可。”那把总四十余岁的模样,满脸都是风霜之色:“我柯官蹉跎一世,窝囊一世,从未有什么机会,如今南海伯将建功立业的机会放在我眼前,我如何能不抓住?”
说完之后,他向俞国振行礼,也不多说,便催马向自己的本部行去。
“说的是,大丈夫死则死耳,为国捐躯,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银子?”又一个军官慨然道:“我冯异今日就不准备活着回来,建虏残害百姓,今日我与建虏同死于此!”
“南海伯只管吩咐就是,这些银子就不必了!”众人纷纷嚷道。
“不可,不可,勇士为国捐躯,我不能令勇士有后顾之忧!”俞国振这个时候不禁动容,这不是作伪,事实上他在自己人面前很少作伪,所有的伪装都是用来迷惑欺骗敌人的。他是真正被这些下层军官的爱国之情所感动,只觉得身上的热血都澎湃起来。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考虑的事情或许很多,什么升官发财荣华富贵泽及子孙……他们想得越多,他们就越不敢为国而死,反倒是这些纯朴的低级军官,只要将他们心中的爱国爱民之情点燃,那便会发散出无穷的力量!
自从蟠龙岭会师以来,这些原本是大明官兵、屡败之师的汉子,与虎卫同吃同行,感受到虎卫之中将军人当成真正的人,而不是呼来喝去的军汉,感受到虎卫一个个对未来充满希望,知道自己为谁而战为何而战,他们心中最初是觉得怪异,可接触得多了,渐渐便受到了影响。
若是单独几个虎卫,自然是会被这群兵痞同化的,但这是七千虎卫,再加上受虎卫训练的五千登莱兵,一万二千人抱成团儿,他们可比一盘散沙的官兵凝聚力大得多,反倒是他们将官兵吸引过来,渐渐便觉得,当兵便应该象虎卫一样!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看到这一幕,俞国振心中当真是非常欣慰,他这十年来苦心孤诣,哪怕自己实力大到了完全可以起兵扩疆的地步,却仍然谨守着新襄现在的小小的地盘,为的就是不至于让这种团结的部队象撒面粉一样撒到一潭烂泥坑中去。他想要的,是让新襄成为整个华夏浴火重生的典范,而不是播种龙种收获跳蚤!
现在总算是初见成效了。
“诸位!”俞国振在马上站直,让自己显得高一些,他扬声道:“既然诸位愿舍身报国,那么俞某在此大言一句,只要俞国振一息尚存,便不至令汝等有后顾之忧。运河之畔,便是汝等之坟墓,即使战死,汝等也须面朝北方!”
“死也面朝北方!”周围虎卫齐声高呼。
这呼声如浪潮一般,迅速向外扩散,一时之间,全军都在振臂狂呼。
“前进!”俞国振拔剑前指。
大军滚滚而前,一步步逼向建虏,很快,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便出现了建虏的身影。
身着重甲,沉默不语的建虏,往往给明军极大的压力。往常时候,看到这样的严阵以待的建虏,官兵都会畏惧,都会害怕,但今日不同。
俞国振的阵前动员,可不是只有刚才一瞬!
“你们都见到济`南的惨状,你们都转战京畿、山`东,看到建虏是如何残害百姓的。自老奴起事以来,建虏屡屡入关,次数我都数不清了,入关一次比一次深入,按这情形下去,终有一日,建虏的马蹄将踏在你家的祖坟之上,建虏将奸淫你们的母亲妻子,将杀戮你的父祖儿女,抢走你们的所有,还指着被缚着你哈哈大笑:‘瞧,这就是奴才!’你们想给建虏当奴才么,你们想要让你们的子孙给建虏当奴才么,你们想让我华夏种族世世代代当奴才么?如何选择,在你们的脚上,在你们的手中,在刀刃与枪口里!”
出营前的誓师会上,俞国振的话语仍然在他们的耳畔回荡,在这声音的激励之下,原本让他们恐惧的建虏,这个时候变得不那么恐惧了。
更何况,在他们身前,还有虎卫!
这支如行山一般推进的部队,比建虏更沉默,比建虏更冷酷,也比建虏更为强大!
下午三时二十分,双方相距,不足三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