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听闻南海侯便在前日大破闯贼,闯贼手下溃逃,没准便是闯贼手下的大人物。”
“我看此人独目,据闻闯贼便是独目,没准就是闯贼自己!”
依稀传来这样的讨论之声,李自成情知不妙,但是为时已经晚了。
这些乡野里的农夫,当初听得“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歌谣,打开大门欢迎李闯的到来。但现实教育了他们,李闯来了不但不能免粮,而且还“掘河淹殁千亿兆”,他完全不顾百姓的死活!
李自成的家当倒是不少,他十万大军东征,所携的物资堆积如山,其中不少物资,甚至就是新襄的物产。此次在阳谷县击败李自成,仅是打扫战场,就让俞国振这一万虎卫花了三日时间,而且还从后方征发了两万民夫,这才将之运尽。这等事情,当然不需要俞国振亲历亲为,他自己已经回到了聊城,而张秉文已经到了这里。
让俞国振有些惊讶的是,李岩也在最短的时间赶到了。
“当初在新襄未能一晤,实在是憾事。”见到李岩,俞国振笑道。这些年在他崛起之后,天下聪明人当中学着他办实业的不少,唯有李岩得了他一分皮毛,余子皆是画虎不及反类犬。因此,俞国振对李岩也是有几分欣赏,不过看到李岩只身前来,便知道他并没有投靠的意思。
“李某来见南海侯,只是想问一件事情,闯王如今如何了?”李岩满脸悲苦,跪下道。
“五日之前与李自成大战于阳谷,阵斩田见秀、高一功等闯将二十余名,走脱了李自成与刘方亮,俘获达六万。”对于自己的战果,俞国振并不隐瞒:“怎么,李自成未曾向北去寻你?”
“闯王向哪个方向去,都不会往我这来。”李岩一声长叹:“南海侯施展阳谋,他如今对我……”
说到这,李岩觉得自己有些象是在向俞国振吐苦水,当下闭嘴,然后看着俞国振:“要什么条件,南海侯才能放过闯军?”
“你这是何意?”俞国振眉头耸起:“放过闯军?”
“我听闻南海侯最重军纪,故此敌我双方军士,若有违逆军纪残害百姓之举,必定要受军中法庭之裁决,而敌方军士裁决的结果唯有两种,一是苦役,二是处死?”
“确有其事。”
“闯军士兵,乃我一手操练而出,他们奉上命不得不为违心之举,当由我来承担。故此我只身而来,便是请南海侯归罪于我,勿怪军士也。”
李岩的挺身而出,让俞国振对他不由得高看了些,他端详着李岩,好一会儿道:“我听闻当初牛金星献掘河之策时,你是唯一反对的,为此李自成对你还发过火,剥去了你一半军权,可有此事?”
“有。”
“我听闻李自成在保定府时靠掳掠来维持士气,又是你屡谏,李自成不听,反令你移兵城外眼不见为净,可有此事?”
“有。”
“我听闻李自成在京师时名义上拷掠百官追赃,实际上纵容将士奸淫掳掠良善百姓,你在天津卫上书谏言,李自成因此将原本给你的侯爵之封撤去,换为征东将军,可有此事?”
“有……”
李岩心中甚为惊讶,他没有想到俞国振对于他们当初的事情如此清楚,这证明俞国振一直都盯着闯军高层,而闯军中也安插有不少俞国振的奸细!
这连续三个“有”字,让俞国振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对百姓,还是有些许微功,虽然是在替李自成赎罪,不过功就是功,我还要认的。”俞国振道:“但是,你之功,只能折减你个人的罪孽,这些年你助纣为虐,替李自成出谋划策,若非你与牛金星,李自成不过一流寇耳,岂能入患京师,乃至引得建虏入关,此罪之大,非你些许微功能挽。今日你单身而来,我不处罚你,但你若想凭己一身,担下闯军数万人的大罪,恕句直言,你太高看自己了。”
此语让李岩大窘。他来见俞国振,确实也有些这个意思,在他看来,自己应该是俞国振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的角色,以己身,抵闯军数万的罪责,应该够了,却不曾想俞国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他心思电转,开口道:“我不能赎罪,他们自己可以赎罪,将功补过,如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如何补法?”俞国振对这个总算有了些兴趣。
“挥师出玉门,过河西,入绝域,循张骞、班超、李靖之旧途,为华夏开疆于域外!”
说到这,李岩紧紧盯着俞国振,眨都不眨一下眼。
他知道闯军经此大败之后,便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经营中原已经失去了资本,退守陇陕又不足与将来俞国振相对抗,那么唯一的破局之策,便是跳出大明的范畴,挥师西向。而且俞国振当初让他转给闯王的条件,便是这个。
他在赌,赌俞国振当初提出那条件是真心实意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