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春阳明妍温暖,静静洒在静摄院中一株吐蕊盛放妁桃树上,引得彩蝶蹁跹,媚花争艳。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身影密集匆忙,却个个放缓了脚步,似怕惊醒了暖暖午后思睡的雪猫。
那只猫是表小姐秦奕的,不知何时偷跑来了静摄院,居然安逸躺在藤架下眯着眼睛打盹。
一声声的惨叫从东南耳房里传来,终于打破了院落的静谧。
雪猫也猛然一惊,越墙而去。
东瑗的羊水破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阵阵的宫缩令她痛得几欲昏厥。
她在稳婆的指导下,吸气、呼气,仍然觉得剧痛难忍。
盛夫人没有进产房,只是在西次间摆了白玉观音,点了香,跪在蒲团上念经替东瑗祈祷。
一阵阵的惨叫令她心里不稳,几次念经被打断。
有个小丫鬟陪同在旁。
康妈妈和静摄院的罗妈妈、橘红、蔷薇、寻芳、碧秋、天桃全部在产房里伺候着。
初次诞子是很辛苦的,东瑗的情况已经是很好了。
稳婆一直在说大奶奶用力、吸气。
东瑗满头大汗,紧紧攥住罗妈妈的手,不停的用力。
“瑗姐儿,别怕,别怕。”罗妈妈比东瑗还要紧张,生怕她初次生产时慌了手脚,不停替她拭汗“快下来了......”
“妈妈,妈妈。”东瑗大口大口的喘气,声音沙哑神志不似以往那么清晰了“妈妈,倘若是女孩子,怎么办?”
罗妈妈安慰她:“定是个公子,瑗姐儿你放心。”
东瑗自从怀孕后,一直不曾求佛烧香,也从不避讳说起倘若是生个千金如何如何。
她是继室,盛家世子爷已经有了嫡子、庶子,不需东瑗急着为盛家添香火。哪怕她这胎是个女儿盛夫人和盛家世子爷亦不会对她轻待。
所以罗妈妈和蔷薇、橘红等人也没有过多的担心生下个女儿的,都很随缘。
此刻听东瑗这样问,几个亲近的才懊恼不已。
原来她一直在担心,只是从来不说。
康妈妈在一旁帮衬着,也微微叹了口气。
谁不盼着头胎是个公子?
“…...倘若是个女儿,长得像我……又是一生受苦的命......”东瑗一边用力,一边嘶哑着嗓子对罗妈妈道,她需要说话来保持自己的清醒“家里人总在我背后说我个狐媚子,我知道......妈妈您求菩萨,保佑我别生个女儿,别让女孩儿投胎到我身上,吃尽了一辈子的苦……”
罗妈妈就想起东瑗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女子青春美丽的好年华,她从来不敢穿颜色鲜艳的衣裳,谨慎小心过日子,到头来还惹了皇帝,莫名被赐婚,罗妈妈的眼泪就簌簌落下来。
“瑗姐儿妈妈替你求菩萨,妈妈替你求,定是个公子......”罗妈妈哽咽着说道。
蔷薇和橘红也红了眼眶。
康妈妈听着眼睛微涩。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辛苦。旁人都说这大奶奶长得好,殊不知她没有嫁进来之前,连盛夫人那么善良的人都担心她性格轻佻。
长得太艳了,也是苦。
这还是旁人能看到的苦,也许她心里的苦更多。
她是好运,投胎在原配夫人的肚里,投胎在镇显侯府那样的人家。
倘若投胎在稍微差点的人家,或者是个姨娘生的只怕是件父兄换取前程的筹码早就作为礼物送给权贵了。
这样的事太常见了。
静摄院的范姨娘,不就是兴平王送给世子爷的?
康妈妈想着就听到稳婆欣喜的声音:“出来了,头出来了……大奶奶大奶奶,您再使劲……”
小丫鬟忙去禀告了盛夫人。
半个时辰后,耳房里传来清脆的婴儿啼哭声。
禁宫的金銮殿内,文武百官站满了殿堂,将金碧辉煌的宫殿渲染了几分热闹,不再那般清冷。
“…...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盛修沐,因庭掖叛乱中勤王首功,御赐正四品奉恩将军,着觐沐恩伯,世袭三代。”主管太监娄友德阴柔的嗓音在金銮殿内缓缓响起,念着给盛家第三子盛修沐的加官进爵。
佩刀环伺帝王的盛修沐缓步上前,恭敬磕头谢恩。
世袭三代的沐恩伯,这算是很高的赏赐了。
盛昌侯听着,就微微颔首。
他觉得这个奖赏是他儿子应得的,所以很欣慰。
然后娄友德又念了盛昌侯的赏赐。他现在是兵部尚书,因萧太傅作乱被擒,现如今三公中权利最大的太傅之位空闲。
于是盛尚书擢升为盛太傅。
大殿内有人的目光带着艳羡,有人带着嫉妒,有人带着巴结讨好,而刚刚从西北归来的盛修颐垂头不语,他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