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婉婷吃力掏出一枚杯口大小的方印,扔给孔彦舟:“把这个给范琼,他不认字,但杜充一定认得。”
看着手上玉质温润、细腻莹白。明显价值不菲的印章。孔彦舟惊疑不定,亲自持印而去。
由于奈何关山道狭窄险峻,无法一次性投入全部兵力,攻城的宋军。是分批上山的。当第一批攻入奈何关时。最后一批。还在山脚小心翼翼向上攀行。
此时,一心抢功的范琼,正率首批五百精兵。涌入奈何关东关城口,他的身边,跟着另一位识时务者,赵讷——连许老三这等人都投降了,更不用说似赵讷这种与建炎朝天生就属性相同的宗室,不用什么威胁,只以官爵相诱,很容易就半推半就。
范琼也是军伍出身,大字不识一箩筐,不过在东京逼宫时,还真见过不少皇室印玺。一见孔彦舟拿来的印章,就有一种眼熟的感觉,心头信了几分。想了想,叫过赵讷询问。
赵讷听罢大吃一惊:“是天骄营指挥使吗?糟糕,孔镇抚,你闯下大祸了……”
不一会,范琼携赵讷匆匆奔上三层。而孔彦舟心下发慌,没敢上楼面对朱婉婷,只在楼下指挥刚入关的宋军分层占领奈何关。
赵讷一见朱婉婷的样子,腿脚一软,伏跪在地,失声痛哭:“慎妃娘娘……”
朱婉婷没理他,只盯住那个一身黑甲的军将。没错了!大圆脸、短脖子、牛眼狮鼻、虬须绕口……正是那个先是哄骗,后拔剑威逼自己姊妹数人出宫,生生推入金人狼窝的佞臣:范琼!
尽管时隔两年、尽管此时朱婉婷形貌气质都有了较大改变、尽管在重伤剧痛之下,朱婉婷面容有些扭曲,范琼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惜日的朱慎妃——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这辈子都未必有机会见到皇帝的后宫,一旦有机会见到,通常都能刻骨铭心,难以或忘,范琼自然也不例外。
尽管此前官家有过密旨、杜相也有过提醒,但当真见到渊圣的侧妃,范琼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朱婉婷以惊人的生命潜能,扛住那股足以令她休克的剧烈疼痛,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范琼,能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要求么?”
范琼惶恐躬身行礼:“娘娘请吩咐。”
“把楼下尚幸存的女兵,全带上来,我要与她们一个个告别。”
这算什么要求?范琼几乎不假思索对后面发呆的军兵吼道:“没听到娘娘的话么?快去办!”
很快,幸存的女兵们全被带上来了,一共二十二个,也就是说,有八名女兵罹难。手持火枪的女兵,只能在有防御工事的保障前提下,才能与宋兵乃至金兵对抗。一旦被近身,不要说是孔彦舟手下这等悍匪出身的军兵,就算是个普通农夫,都能拾夺下女兵。
看到指挥使的模样,一众女兵哭得梨花带雨。
朱婉婷只问了一句:“我要去了……如果拉上你们一起,到了地狱,你们会不会怨我?”
女兵们一齐摇头:“不会!”
有女兵道:“指挥使,我们是天骄女兵,只会到天界,不会下地府。”
朱婉婷嫣然一笑,如花绽放:“是啊,我们天骄女兵,只会到天界;而他们,却注定要下地狱!”
朱婉婷冷冽的目光从范琼、许老三、赵讷脸上一一扫过,看见三人心头发毛,脸上却不得不挤出难看的笑容。
“杜充!孔彦舟!算你们命大。不过,既然来到了奈何关,逃过眼前一劫,也注定逃不过下一劫!”朱婉婷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扫了一眼范琼,“至于你,就用你肮脏的狗命来赎罪吧!”
范琼闻言,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蹬蹬后退,戟指大喝:“快,把她们都拉开!”
身后十余宋兵,如狼似虎扑上。
朱婉婷幽冷一笑,双手一分,左手食指上钩着一枚拉环,右手掌摊开——赫然是叶蝶儿那枚睡觉都不离身的战术手雷!
一见那黑亮滚圆的物事,许老三与赵讷亡魂皆冒,嘴里大叫“是霹雳弹”,一齐扯住范琼跑出数步,然后一起卧倒。
嗯,这二人对躲避霹雳弹的常识还是记得挺牢的,只可惜,他们看走了眼……
在烈焰焚身前一刻,如果用慢镜,可以清晰看到——所有女兵的脸,都是笑着的,尤其是朱婉婷的笑容,分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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