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尘坐上车的时候,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小心的问了句,“要不要先给少爷打个电话?”
夏若尘摇摇头,“不用,你开车吧,我们快去快回。”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里和她并肩坐在一起的夏之恒,还是略微有些不放心。
毕竟成御凡交待过无论夏若尘去哪里都要先告诉他让他知道,可是夏若尘已经明确表态,他也不好继续坚持,他想着过一会儿还是要告诉成御凡一声,免得回来挨骂。
一路上,夏若尘一直侧过头看着窗外,身子仰靠在座椅上,双手放在身前,手指轻轻的卷着披肩垂下来的流苏,似乎是故意不想和夏之恒说话,故意保持着距离。
夏之恒几次张嘴,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默默的看着她。
司机一路开得很平稳,速度很慢,可还是在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自行车,急刹了一下,车子一晃,夏若尘忙伸出手去扶了下他的座椅,他紧张的问了句,“少奶奶你没事吧?对不起!”
“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夏若尘笑着说道,“其实你正常开就好,不用那么慢。”
“嗯,好。”
夏之恒听着他们的对话,又想起前一晚看到成御凡紧张夏若尘的样子,不由问了句,“若尘,你是不是最近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应了一句,便又扭过头去再也不开口,看着她冷冷的侧脸,夏之恒终于不再自讨没趣,也慢慢回了头去。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安定康复中心。
夏若尘跟在夏之恒的身后,向北区的病房走去。
北区都是些单间隔离的独立病房,是一些情绪相对稳定并且花费高能享受高级护理的病人,所以这里不像南区那么嘈杂混乱,隔着栏杆望向南区,那里的状况让夏若尘不由加快了脚步。哭的哭,笑的笑,院子里追打的,唱歌的,嘶叫的,简直不敢想象苏筱蔓在最初入院的日子里住在那边是怎么度过的每一天。
没来过不知道,这一亲见,实在是心生了几分不忍。
推开病房的门,夏之恒立刻跑向蜷在墙角报膝而坐的苏筱蔓。
她的头正埋在膝间,双手紧紧环住膝盖,一动也不动,而苏绮雯则坐在一旁,仰头靠在墙壁上,似乎是陪着她一起,沉默,煎熬。这几乎是她们每天一成不变的生活内容。
苏绮雯先看到了房门口的夏若尘,慢慢站起了身,可她的目光里并没有多大的激动和欣喜,只是直直的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乎仍然想保持着自己的身份和矜持,这让夏若尘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那高贵的姿态和俯视她的口吻。
此时的她虽然看上去已经和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没有差别,可是看来这样习惯了享有身份地位的人,无论到什么境地都想要维持自己的面子和尊严。夏若尘便也只是向她略一点头,目光就转向了苏筱蔓。
夏之恒正小心的拍着她的肩,“筱蔓,你快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苏筱蔓慢慢抬起了头,在看到门口的夏若尘时,她的身子一抖,报膝的双手也渐渐的松了开,她本就因流泪而红肿的双眼,霎时间又满是泪水。她的目光一直定在夏若尘身上,双唇颤抖着,伸出一只手拉着夏之恒想要站起来,夏之恒连忙扶起她,她站的并不稳,身子歪歪的倚着夏之恒。
一身蓝白条病号服下的她,简直瘦的不成样子,尤其是她的脸,一对漆黑的眼睛本就又大又亮,如今在那张削尖的小脸上显得更大了几分,但是却没了往日的灵气,眼中除了泪水便是幽怨。
“姐~”她哑哑的喊了一声,泪水如瀑坠落。
她那一脸滂沱的泪,加上这一声呼唤,让夏若尘的心就像被什么硬物戳了一下,忽然疼了起来。
“姐,我错了,我以前不该那么不懂事……我不该背地里陷害你,不该想方设法的给你设圈套,更不该用尽手段的阻拦你和御凡哥在一起……”她看着夏若尘,抽噎的说着,“我知道你们很难再相信我,因为我实在做了太多的错事,可是我真的知道错了,真的……”
她说着说着难过的弯下了腰去,身子软软的瘫到了地上,夏之恒怎么拉她也不肯起来,她双手掩面,伏在地上,放声的大哭着,嘴里仍然模糊的念着,“原谅我吧……姐姐,给我个机会……不然我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都是项亦玮害的我,才让我一步步走到今天……我承认,那个孩子不是御凡哥的,我都承认,姐姐,原谅我吧……”
她悲痛欲绝的样子和恳切的一声声悲戚的道歉,让身边的苏绮雯扭过头去,伏在墙上也抽泣起来。
夏若尘呆呆的看着她,眼角渐渐渗出了泪花。
来之前脑子里翻腾的,时而是她曾经面对自己那笑嘻嘻的样子,夏姐姐长,夏姐姐短的前前后后围着她转,时而是拿着那几张肮脏的照片挑着嘴角嘲讽她时露出的一脸阴险,又时而晃过她假惺惺的流着泪装出一副无辜的虚伪的样子,怎么都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再见面,她竟憔悴成这样的地步,伤痛成这样的程度。
尤其是她那一声饱含真情的呼唤,颤声喊出的那一个“姐”字,让夏若尘无所适从,无法面对。
她看着伏在地上哭的身子抖得厉害的苏筱蔓,忍不住慢慢的走上前去,她想拉她起来,却在看到她那一双掩面的手时,震惊不已。